「也是朕不好,今年突發奇想要你們親手做禮物。」沛皇笑道:「也難為你們了。」
「兒臣的女紅手藝不及徐良娣,本也不該拿出來獻醜,」張紫晗腦中已經千回百轉,迫切地想出一個急救之法,「不如,兒臣再另補給父皇一件賀禮吧。」
聞言,斯寰平馬上轉過頭看向她,這還是他第一次這般饒富興味地打量著她,等著看她要如何化解這難堪的局面。
見他也不幫忙說幾句好話,張紫晗忽然有些怨恨他,身為男人,這個時候不助妻妾一把,怎麼像是在等著看演好戲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也從沒指望過能依靠他,哪怕此刻她是獨木難撐,也得硬著頭皮撐下去。
其實話一說出口,她也覺得好笑,局面是徐良娣鬧僵的,別人也只會說徐良娣沒規矩,關她什麼事,用得著她強出頭嗎,她這是在犯什麼傻?可是既然她立志要成為東宮的女主人,要成為鳳儀天下的人物,那就必須讓世人見識到她如牡丹一般的雍容。
沒有愛情,無所謂夫君,至少要討個好名聲。
「兒臣從前在家中曾學過一些曲子,」張紫晗沉穩的道:「今日便為父皇唱一段祝壽吧。」
「好啊!」沛皇撫掌道:「算來你也是從小出入宮廷,可朕倒從來沒聽過你唱過曲兒,今天父皇有耳福了。說說,你打算唱什麼呢?」
「兒臣便唱一曲《賞花時》吧。」張紫晗溫婉笑道,但老實說,也沒那個閒功夫讓她細想,情急之下想到的也只有這一首,「翠鳳毛翎扎帚叉,閒踏天門掃落花。恁看那風起玉塵砂,猛可的那一層雲下,抵多少門外即天涯……」
雖說曲意與今日壽宴氣氛不甚相符,但這算是她唱得最不錯的一首,她自知唱功不如宮中伶人,但難得的是,一曲一詞,有著她自己的體會,曲調悠揚處帶入心境,自是別人不可比擬,只不過她無法預測其他人是否會喜歡。
一曲終了,四下靜悄無聲,彷彿都沒料到她會唱得這般好,但得不到沛皇的首肯,眾人也不敢表態。
張紫晗感到有兩道炯炯的目光向自己襲來,她微微側眸,竟看到斯寰平正凝視著她。
他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表情三分震驚又帶著三分迷惑,隨後,又是三分瞭然,最後,他笑了,那笑容神秘莫測,讓她心底有些發冷。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不錯,真不錯!」沛皇滿意的點頭讚道:「紫晗丫頭,唱得極妙!就不知這是哪裡的選段,唱的是什麼意境?」
「兒臣也不太明白,只知道唱的是天上的事兒。」張紫晗垂眸回答。
「好,天上的事,也算應景了。」沛皇很是滿意。
她這才吁了一口氣,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下來,恭敬的退回自己的位子,卻見斯寰平斟起一杯甜酒,遞到她面前。
「妹妹唱得渴了吧?潤潤嗓子。」他道。
張紫晗接過酒杯,總覺得他似是有話要說,但她心中卻莫名地害怕,下意識迴避他的目光。
這一次,他並沒有由著她,他緩緩湊近了,在她耳邊輕聲道:「那日在湖邊唱曲兒的,其實就是你吧?」
她錯愕的猛地望向他,但仍自我安慰著,這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被他知道了也無妨,幸好那日她沒有謊稱是徐良娣唱的,可是被他這麼瞧著,她好不容易放鬆一些的心又悄悄懸了起來,因為她發現,他望著她的目光,好似多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可她還無暇深究那究竟是什麼……
第3章(1)
張紫晗沒料到斯寰平居然會在夜半三更之時來到她的房裡。
這時的她已換上白色寢衣,如瀑般的黑亮長髮自然垂落在肩後,粉黛不施,從小到大,除了乳娘與貼身丫鬟,沒人見過她這般模樣,何況是一個男子,這一刻,她滿面驚羞,忘了他是她的丈夫。
「殿下……」她連忙抓起一件外衣,將身子裹了起來,囁嚅道:「這麼晚了……可是出了大事?」
斯寰平深深望著她,忽然笑了。「妹妹,你該不會忘記自己已經是太子妃了吧?丈夫深夜來到妻子的房中,有什麼奇怪嗎?」
「殿下不是應該在徐良娣那兒嗎?」她怔怔地問。
「為什麼每次我來,你都要提起徐良娣?」他更覺得好笑了,「徐良娣在我面前,可從來不提你。」
對啊,她是傻瓜吧,老是提醒丈夫另一個女子的存在,可是面對他時,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提別的女人,又能說些什麼?
「所以,那天在湖畔唱曲的,是你嗎?」斯寰平冷不防地問道。
張紫晗又是一愣,也沒細想,便點了點頭,「是……是臣妾。」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他惡作劇般的繼續追問。
「因為……」她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平素聰明的腦子彷彿不能使了。
見她支支吾吾個老半天,斯寰平索性幫她回答,「因為你想讓我誤以為是徐良娣唱的,以便讓她得到我的垂青,對嗎?」
他既然猜著了,她也無話可說。
「為什麼?別的妻子都防著丈夫娶妾,你倒好,盡把女人往我懷裡塞。」他蹙眉而笑,「你就這麼討厭我,巴不得打發我走?」
「臣妾只是想……想當一個稱職的太子妃。」無言以對的時候,她只能說實話。的確,鳳儀天下,是她的理想。
「明白了,」他斂去笑容,點了點頭,「世上的夫妻本就有千萬種,你若立志要當個賢妃,別人也說不得什麼。」
看著他倏地變得陰沉的表情,張紫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為什麼要生氣,難道她做得不對嗎?徐良娣肖似他心愛之人,她大費周章讓他故夢重溫,怎麼反倒惹得他不高興了?
只能說他有一顆難以揣度的心,而她也還不夠機靈,更對他不甚瞭解,始終無法捉摸他的想法。
不知為何,打從她知道那幅《天宮神女圖》的仿作是出自他之手,就對他有了不一般的感覺,從前面對他時可以泰然自若,現在卻總是忐忑,她很想釐清這樣的轉變究竟所為何來,卻一直無法參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