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抖有可能是因為龍盈月一死,她們這些伺候的人可能都要陪葬,但她一路看下來,發現了第二個疑點,那就是清華一直不敢看向龍盈月的臉,只要一不小心掃到,她便會馬上挪開視線,甚至,眸中還會閃過一抹緊張及恐懼。
為何會恐懼?若說龍盈月醒著時,囂張又霸道,她怕也就罷了,可現在人都快掛點了,還有什麼好怕?就是這點讓她起疑,直覺清華一定有問題,所以趁皇帝問她要如何治療龍盈月時,故意畫了張所謂的治病圖,事實上是讓皇帝今夜帶人守在荷詠殿裡,而她則放話說龍盈月只要再三日就會醒來,她知道,若兇手不想讓龍盈月「醒來」,今夜便是最好的時機,因為有她這個替罪羔羊等著背黑鍋。
只是她沒想到清華還真是從犯,不僅是從犯,甚至有可能就是「毒」害龍盈月的兇手。
思及此,水未央抬起眸,看著被御林軍壓跪在地上,身子不停發抖的清華,沉聲問:「清華,你是何時知道龍盈月對花生過敏?」
太醫院查不到龍盈月對花生有過敏反應的脈案,說明有人刻意瞞了下來,而那人,肯定是她最親近的人,譬如……從小伺候著她的大宮女。
這話讓清華抖得更厲害,直到扭著她雙臂的御林軍接收到太子的目光,略一施力,她這才痛得反應過來,忙說:「是、是公主八、八歲那年……」
那時,她正在吃從御膳房裡拿來的炒花生,公主見了新奇,便搶了去,沒想到才剛吞進去就突然喘不過氣,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她嚇壞了,本想著要去喊人,但當時伺候公主的陳嬤嬤卻不讓她去,抱起了公主,不停的拍著她的背,又用手在公主的嘴裡不停的挖著,讓公主吐出那顆花生米,這麼一折騰,公主早已昏了過去,而陳嬤嬤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能將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大家都會掉腦袋的。
從那時開始,她就十分小心,只要御膳房送來含有花生的食物,她都會退回去,就怕公主出了什麼差錯,到時自己也得去陪葬。
她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直到愛上了四皇子,這才……閉上雙眼,她的身子已不再發抖,慌張的說:「皇、皇上,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無法忍受公主時不時的打罵,這才會……總之,這不關四殿下的事,是奴婢!都是奴婢……」
聞言,原本面無表情的龍鈞林身子一僵,俊秀的臉浮上一抹笑,低聲說:「不!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敗了便是敗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說著,他將視線轉向皇帝,又說:「這輩子,我除了求你放過母親外,沒求過你其他事,現在,我求你一件事,放了清華,這件事與她無關。」
「四殿下?!」清華顯然沒想到他會替她求情,淚水倏地滑落,也在這時,她看見了他不停顫抖的雙腿,頓時大驚,「四殿下,您怎麼了?!」
這聲驚呼,令眾人的視線投向龍鈞林身上,這才發覺,他的臉白得嚇人,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像是不能呼息。
一直沒說話的燕離臉色倏變,低喊,「是棸霜果!」
龍崇軒的棸霜果被竊,眾人一直以為是被用來毒害龍盈月,現在得知不是,那麼那顆棸霜果會在哪兒?
因為無法喘息造成胸口的劇痛,讓龍鈞林幾乎站不住,卻仍是低笑出聲,「燕離,你、你果然聰明……若是、若是沒有你們兩、兩個,我……我母親的仇……早已報、報了……」
說完這句話,那瘦削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直直的倒下。
母親,對不住,孩兒最終仍是無法為你報仇,但孩兒累了,孩兒很想你,十年了,孩兒總算能去見你了,你可還等著孩兒?可有……
直到龍鈞林倒下,皇帝這才如大夢初醒,瞪著雙眼,看著倒在地上已無氣息的龍鈞林,哀痛的大喊,「鈞兒——」
尾聲
「你們真要走?」
站在城門外,龍戰天看著那並立的兩人,男的俊美、女的傾城,猶如畫中仙一般,令人看著著迷,卻也傷心。
燕離頷首,勾起了唇,「聖旨已下,豈能不走?」
聖旨……想到一個月前發生的事,他仍有些悵然。
四弟死了,一切都落幕了,他仍然是太子,盈月也漸漸好了起來,一切彷彿都沒變,然而這次的事後,盈月似乎變了許多,不似以往那般任性驕縱,變得沉默寡言,至於父皇……喪子之痛對他造成了打擊,父皇似是老了十歲,頭髮一夜全白了。
一切看似恢復如常,但所有人都知道,不一樣了。
而燕離在那件事落幕後,父皇便找了個理由,昭告天下,還他清白,但這傢伙卻遞了奏折,說要請辭大理寺卿一職。
他一直知道,燕離很聰明,皇宮出了這等不能傳出的醜聞,燕離雖得父皇器重,卻仍是外臣,更別提他確實私闖皇宮,就算沒有謀殺皇室這條罪,他仍然有罪。
但龍戰天沒想到的是,三品的官職,他說辭就辭,一點猶豫也沒有,若不是自己與父皇拚命的挽留,讓他妥協之下,表示要到揚州當個小知府,或許此時燕離早已辭了官,逍遙自在的去當個田家翁。
人,他是留下了,卻要遠行,這一離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令龍戰天忍不住說:「要不,你換個近一點的地方如何?金州還是梁州都行,這來回的路程也不過就——」
「太子殿下,這話你都說幾遍了,能不能別再說了?再說下去,我都要懷疑你的性向究竟有沒有問題了。」抹著額上滑下的汗,水未央再也忍不住打斷他們的「離情依依」。
幫幫忙!又不是女人,這送別都送了近半個時辰,還讓不讓人趕路啊?若不是她家的燕離愛她入骨,她還真懷疑他們倆是不是有姦情。
這話讓龍戰天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深吸了口氣後,才又道:「那麼,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