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袖東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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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蔡伯沒想到這位善心的姑娘不只回過頭來見他,還願意進一步指點他賴以維生的小生意,老眼感動的蒙著水氣,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餡料不同,價錢上自然要做調整,至於價錢怎麼拿捏,您自己看著辦。」

  「是,老朽省得。」蔡伯不明白的地方又提出來問,直到他點頭把話都聽懂了,西太靜這才在他差點又老淚縱橫的目光下坐上車。

  湛天動也跟著進來。

  「在想什麼?」

  「沒事。」她心軟,見不得離別的場面。

  「一起分著吃?」他拿著看似已經涼了的糖餅問。

  「好……慢著,這是蔡伯要給我的。」

  「一個人吃獨食,好沒良心。」

  「這年頭良心不值錢。」

  「哦,那你方才是做什麼去了?」湛某人慢悠悠的咬了一大口糖餅。

  這是倒打一耙嗎?好吧,也沒什麼不行。

  「為什麼不直接拿銀子濟助那老人家?」他問得漫不經心,不溫不熱的目光裡藏著一閃而逝的精光。

  「給他魚吃,銀子再多總有用光的一天,不如給一把釣竿,想吃魚去釣就有魚吃。」她嚼嚼嚼,三口啃光了一塊糖餅,指腹沾了點糖漬,想朝嘴裡送。

  在她口中,他每次都能聽見和別人不一樣的理由,餘光覷著她雪白指上的一抹琥珀色,他毫不含糊的相中,舔了上去……回到老屋,主子說要啟程回揚州,眾人歡呼,效率展現在很快就收拾好的行李上,水則是提著走到哪帶到哪的籠子,放出一隻海東青,知會幫主要回去的消息。

  要回去之前,西太靜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讓人把海靖找來。

  喚海靖的人並沒有告訴他主子找他要做什麼,自從他餓昏被送去醫館再回來,那位漂亮的小姐就再也沒有找他問過話、說過事。他以為自己被遺忘了,可這裡的人待他和善,在這裡,他吃得飽、穿得暖,只要盡了本分,做好交代的事情,不會動輒被拳打腳踢,大家說說笑笑,就好像一家人似的。

  這會兒,因為不確定,他心裡打的小鼓越來越急促。

  「小姐。」他學會了如何給主子請安。

  西太靜從來不擺什麼主子派頭,老實說,在她眼裡,她自己也是寄人籬下,眾人看在湛天動的面子上稱呼她一聲小姐,但是她可不會因為這樣,就真端起千金小姐的架子,所以無論她的丫頭還是湛府裡的任何一個人,她都一視同仁,少有疾言厲色。

  說起她的丫頭,以前只有春水作伴,人少輕省,現在多了四個丫頭,幾個人陪著她的時間卻都不長,她還在觀察她們,也不會以為那些人馬上就會對她死心塌地,全心全意對她盡忠,基本上,也沒有誰犯在她手上,所以,她哪來的疾言厲色?

  「我們要回江南去,我必須知道一下你的想法,那麼遠的地方,你要跟著我們回去,還是留在這裡?如果你想留下來,我可以給你一筆銀子,你是個拎得清的孩子,聰明又機靈,想必討生活不會有問題一一」

  「海靖要跟隨大爺和小姐!」他顧不了下人不得打斷主子的話,怕自己真的被丟下來,捏著拳頭,很大聲的說,眼底的急迫讓人看見他的真心。

  「想留下來,就必須賣身,你願意嗎?我也不要你簽死契,以五年為期,五年後你也十六歲了,以男人來說年紀不算大。」

  「不簽死契是因為小姐信不過我嗎?」他有些怯怯的問。

  他是個來路不明的,去到哪裡都不會有人想用他這樣的人。

  「你想到哪去了?優秀的人才誰不想挪為己用?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說過你聰明,將來一定有出息,我只是希望多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過個幾年,說不定你有別的想法,我愛惜你,所以才想給你可以重新選擇的機會。」海靖錯愕。小姐這是替他設想,設想到五年後的他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這樣的待遇的。

  他的想法原來很簡單,就是能吃得飽、穿得暖、不挨打,但是,有人在他面前點燃一盞燈,他的人生,只要他肯努力,一定會不一樣,對吧?

  他熱血沸騰了起來。

  他不會辜負小姐的!

  一天後,一行人在三家灣的小碼頭上,踏上了分壇派來的河船舳舨。

  對這種規模的迎接場面西太靜和其他人並不覺什麼,只有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的海靖睜大眼,禁不住好奇的張望,看見旗幟上大大的「漕」字,心想他家主子到底是什麼人?

  雖然坐了整整一天的馬車,骨頭被顛得快要散架,西太靜卻沒有一上船就往船艙去,她靠在甲板上,聽著熟悉的水聲拍打著船身,摸著船舷,吹著晚風,感覺著船微微地晃蕩,忽然發現自己婆媽了起來。

  她想念這些。

  和分壇主說過話的湛天動走過來,看著想把被風吹來吹去的長髮歸成一束,攬在一側的西太靜,想也不想的接過手,將她的頭髮全部攏在大掌裡,有些笨拙的挽起來。

  「欸,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男人不知輕重的手有些拉疼了她的發,又這麼多眼睛在看,都不用替她留點閨謄,替他自己留點大當家的尊嚴嗎?

  這男人一向不管不顧,雖然不至於沒把王法看在眼裡,但是看他和臨王爺你來我往下來,可見他的確不太把這些皇室宗親們擺在眼裡,所以這些枝微末節的事情,他又怎麼會放在心裡?

  她也真是遲鈍,到這節骨眼才想明白,一直以來他便如此,想碰她就碰她,想牽她的手就牽,何時把別人放在眼裡了?

  「就快好了。」想了半晌,他拉下自己的寶石環扣,固定在她不怎麼聽話的烏黑秀髮上。

  這算什麼?西太靜看了那實在不怎樣的髮式,但見他辛苦的擺弄了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仍感謝的對他嫣然一笑,「謝大當家的!」湛天動也坦然受之,翹鼻子瞪眼睛,表情逗趣。「不是不隨便給發的你道是三生有幸。」瞧瞧,給了台階就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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