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拋頭露面?」
「人生除了生死無大事。」
「好好好,老夫欣賞你的人生除了生死無大事!」放下心裡的大石頭,已經無事,林昆便笑呵呵的走了。
湛天動眼覷西太靜嘴露笑意,有些不滿,想到她若是在外,面對的都是男人還如此,這一想,肚子裡就像吞了一隻蛤蟆那麼不舒坦。
「就這麼值得高興?將來吃了苦,回來不許喊累。」那口氣裡不自覺的偏袒自己都沒有感覺到。
「能嫌錢誰會不高興?包裡有錢腰桿直,哪裡不對了?」即便還無法單獨出去和人談生意,萬丈高樓平地起,她相信會找到機會的。
前進一步,那表示她離回家的路近了一點不是?
「你要在外面丟了我的臉,回來看我怎麼整治你。」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他就喜歡看她這副自信的臉龐,神采奕奕,像一朵開在朝陽下的花,看著她,心情都會為之一亮。
「你住在我湛府,就是我的人,名為小廝,月薪一弔錢半,至於你那個丫鬟去廚房打下手,天下哪有主子幹活、丫頭享受的事!」他對兩人的角色互換很不高興,之前不清楚也就算了,如今清楚兩人的底細,那麼誰該幹活就很清楚了。
「我並沒有把春水當成下人……你去調查我?」她想分辯,但馬上警覺到此事,一張小臉繃了起來。也是,像樣的人家都不會用來路不明的人,即便是家僕也多是世代傳承,關係盤根錯節,像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貼身伺候的都是家生子的世僕,反觀外面買來的,無論再能幹優秀,都不會受到重用,何況她這種不知根底的人。
湛天動勢力大,這一路她看多了,官府漕司都要賣他情面,這也讓她看清,唯有漕幫是黑道、白道爪子都伸不到的地方,除了這裡,目前的她還真的無處可去。
對上他那犀利深邃的眼眸,她壓抑下心裡的氣憤,沒吭聲。
「還有什麼話要說?」他一直靜待她的反應。
「……沒有。」
「那就好。」憑良心說,湛天動不是一個好捉摸的男人,按理,她逃奴身份一旦被知道,只有被驅逐一條路可以走,可是他既沒有趕走她,也沒有深究她的逃跑原因,唯一氣了幾天,對她不理不踩,是因為知道她是個女子。
是人都會生氣,因為她從頭到尾的撒謊,謊話向來最傷人。
可她沒辦法對他解釋自己的苦衷。
他給她單獨的院落,多餘的丫鬟一個也沒給,是要讓她保有隱私,這麼大度的男人,是女人都會心動……好吧,他也不是全無缺點,平常愛找碴、愛罵她,但也很容易摸順他的毛……這算缺點嗎?
其實,她對他知道得也就這麼多……不,還有在水榭的時候,他脫下鞋子給她。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隨便把自己腳下的鞋子脫給一個女人穿,想到這,她的腳底彷彿還能感受到那大鞋裡的溫度,臉無法控制的熱起來。一個人對你好還是不好,如人飲水,很容易明瞭的,他對她似有好感,她知道。
怎麼說她兩世加起來的年紀早就超過三十歲,外表縱使青澀,內在卻擁有著成熟女子對感情的渴望和敏銳。
一想到這,她的心忽然跳了一下,她會不會不知不覺中對他的印象太好了?好得一顆心已經開始偏向他?
可是,她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
前世的她在感情上完全是一張白紙,這一輩子,她也只能如此。
動情動心,只會害人害己。
她是什麼?
她是西太靜。
前面等著她的是還身陷在西府的弟弟、不明不白的仇人,現在的她連站穩自己的腳步都還不能,感情,是她最不需要的。
「你在想什麼?想得眉頭都打結了。」他一瞬也不瞬的瞧著她,瞧著她的臉色變來變去,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當一個男人除了對女子的外貌感興趣外,又開始想探索她內心的時候——湛天動不知道,自己對西太靜已經超過好奇和興趣了。
就算還弄不懂西太靜之於他是什麼,更別提自己的心意,但是他能確定的是,他放不下她。
對他來說,西太靜很複雜,一點都不簡單,而他,喜歡富有挑戰的事情,譬如,把江蘇幫這塊人人垂涎的肥肉放到自己碗裡面;譬如,西太靜。
「那院子還滿意嗎?缺了什麼去向娉婷要,她是府裡的管事,府中沒什麼人,她常常沒事做,所以不用客氣。」
「除了傢俱俗了些,其他都還好。」她對他的內宅並不關心。
「那就照你的意思,想換的,都換了。」俊容潔出快意,完全不在乎她的直白。嫌棄他的眼光嗎?他倒要看看她的眼光為何。
「我只是玩笑話,大當家的眼光獨具,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她只是借住,有屋子住就感恩戴德了,不必多此一舉。
她這嘴,為什麼只要碰上他就會有自我意志、不受管束了呢?
果然言多必失。
「西太靜,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不過我也大略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在敷衍我,和認真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哦?」
「你認真和我說話的時候眼睛特別亮,敷衍我的時候,就不然了。」
「大當家觀察入微,果然不是普通人。」那敷衍他的時候,她是什麼樣子?西太靜幾乎要脫口問出。
「這話,就言不由衷了。」湛天動笑道。
西太靜被他一雙幽深如潭的眼睛注視著,有些頭痛了。她現在發現這男人看似什麼都不在他眼裡的樣子,不是無所求,而是在他看起來,沒有東西是他得不到的,自然對什麼都無所謂,也不會想去爭取,可是一旦有他看中的,他是志在必得。
她現在是他發現的新玩意嗎?
「請相信你聽到的。」
「好,你的讚美我收起來。」他是男人,也有虛榮的時候,她的話,他受用,他希望不管多久,他在她心裡都一直這麼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