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袖東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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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湛天動不自在的咳了聲。她把他說得好像嘮叨的糟老頭!「我還沒有說吧,談成這筆生意,你有一半的利潤可以拿。」論口才,他說不贏她,如果用銀子呢?

  果然,他聽見了西太靜當著他的面嚥下好大一口口水,雙眸晶亮如夜晚的星辰,笑靨如這個小財迷!

  「這一萬兩銀子你拿去用,要是不夠,再去昆叔帳上支,說是我允的。」和人談生意,秦樓楚館、宴會應酬,身邊沒銀子,撒不開手腳……想到這裡,思及真實身份是女子的她為了所謂的生意必須涉足煙花之地,心裡本來沒有的疙瘩忽然堵在他胸臆,就好像沒有咀嚼囫圇吞下湯糰子,梗著,無論如何也舒坦不起來。

  「要沒有別的事就下去吧!」

  「我還有件事想和大當家的商量。」當她談成傑克遜那筆生意的時候,她心裡就已經有了另外一張藍圖。

  「說吧。」

  「我以為開拓海外市場是一條嫌錢的路徑。」

  湛天動剛拿在手上的甜白瓷茶盅裡的湯汁差點潑在身上。

  兩人相差七歲有餘,看身量手腳,站在他面前的西太靜足足小他許多,就像大人和小孩,而從下船至今也快一個月了,她身上不只沒有長半點個子和肉,看似又更瘦了,可看著沒有多少份量的她,說著的卻是尋常商人……不,就連揚州大商人都不會輕易嘗試的海外買賣生意。

  她的心到底有多大?

  以為談成了一樁生意,就凡事無懼了嗎?

  即便當年的他也沒有她這份無畏的心氣。

  湛天動哪知道,西太靜走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她除了往前,沒有其他選擇。

  「別想!」他一言將她否決。海上險阻要是那般容易克服,早就是成群結隊的商旅了,還輪得到她妄想?

  「大當家的,揚州府是兩淮鹽糧貨物集散之所,天下富甲之地,而漕幫,一條漕河上下皆入大當家您的手裡,南北糧、鹽、軍、郵及往來百貨、天下商客都由您控制,可謂得天下泰半。漕幫在漕河已成壟斷之勢,可是您為了不好再進一步壓搾別人的生意空間,又不想引起朝廷的重視和忌憚,多年來只讓昆叔做些可有可無的小生意,這樣綁手綁腳,您也覺得憋屈吧?所以,我認為,海外之國的買賣是一條可行的路,您說呢?」這些個日子,她將揚州的商事摸索過一遍,大致歸納出這樣的重點,這也讓她發現湛天動的厚道。

  在上位者,能有此心,殊不易,能做到,更不容易。

  但是他做了,卻沒有人知道他這份心意。

  這些年,從來沒有人能摸清湛天動的心思,水不能,昆叔不能,張渤也不能,為什麼她卻可以,他們相處甚至不到半年?

  這些時日,每當他自以為有些瞭解她的時候,便會發現他壓根不懂她。

  她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她說的每一句話和她的思維,既不能以男子的身份去考慮,也不能純以女子的想法去思考,她到底是誰?

  他會不會因為對她的過度迷惑,而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你懂異國語言,又有傑克遜這條線,不代表就可行。」一旦發現事情的可行性,他從來不是那種會卻步的人,但是他必須確定西太靜的心意。

  「不去做怎麼知道不可行?」她反問。

  不能否認,不管哪個年代,做事做人都要憑三分實力、三分運氣和四分關係,總想著輸的人,怎麼可能會贏?他不是,她也不是。

  「西太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我要嫌很多很多的銀子!」

  夠市儈,夠銅臭,夠深得他的心。「如果我應允,你準備帶幾個幫手去?」西太靜出現一種打從心底漾在臉上的喜悅,湛天動沒有把她攆出去,這是表示他聽進去自己的話,心中其實是有這盤算的?

  他心動了嗎?

  方纔來的時候,她沒一點點把握能說服他,她實打實的以為自己會被駁回,甚至討一頓臭罵。

  出海做買賣,動輒是幾萬兩起跳的出入,就算湛天動的身家厚實得無法算計,也不可能把銀子往水裡扔。

  她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沒根基,沒家人,他卻這樣無言的給予信任……為什麼她會有種想哭的感覺?「昆叔不能少,另外,如果可以,我還想要個人。」她成竹在胸。她下船的時候受炎成之托,將他攢來的錢交給父母,所以她去了趟炎家,也見到他那一大家子的家人。

  七口人住在西城老舊的四合院裡,長輩住一間房,和炎成相差一歲的弟弟在外打零工,因著家中拮据,晚上常常宿在外面,也許是主人家的柴房,也許是借兩把長凳子拼湊著睡,其餘的弟妹和自己的妻女全部擠一間通鋪,如今是盛夏,熱不可當,冬天那滿是穿洞漏風的房子又如何難熬,不目可鳴。

  炎成勤快誠懇,人也機靈,又懂幾分把式,帶著他出去,想必大有用處。

  「你跟他是什麼關係?」那個男人他見過,一臉忠厚老實樣。

  「他是我大哥。」炎大哥要能跟著她出海,進項一定比只待在漕船上多,他那弟弟可以頂他在船上的差,家中便有兩份收入,這樣一來,就算無法一下就富裕充足,起碼有錢把房子的破洞補一補,吃上兩碗白飯。

  「哼,亂認親戚。」想起在船上這兩人的熱呼勁,她的善心原來不只於跟著她的丫鬟,就連這個叫炎成的也想照顧,那……到底誰來照顧她?

  「你出去轉轉也無不可,不過別逗留太久,最遲一個月就要傳封信回來。」

  「這有難度……」他們走的是水路,不是陸路,這書信還規定日期,他當她是出去遊山玩水嗎?

  「那就別去了!」他又拗了起來。

  「我知道了,只要一得空,小的就給大當家的寫信,鉅細靡遺。」他的任何刁難要求都不敵她能出海這件事。

  可他自己說的,他又沒認得幾個大字,她要是寫信回來,到底要叫誰念給他聽?不會是要拿來折紙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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