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袖東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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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算了,不研究!要她寫,她盡量就是了。「還有這個,」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份看似文件的東西。「我替你重新辦理了一份戶籍文書,和拿回來的身契。」西太靜瞳孔緊縮,他的一字一句全敲在她心上,聲音在舌根滯留片刻,「我的?」知道她勒著胸,看不出胸前呼息的螓巒起伏,但是湛天動在她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一種讓他看到心疼得幾乎要碎了的神情。

  她把那幾張薄薄的紙拿在手裡,然後反手蓋在臉上。

  她很自然的在他面前失態。

  錦娘的賣身契,西太靜的新身份……

  也就是說,她有了新的人生,新的開始,不用再畏懼連朝塵派人搜索她,不用擔心害迫哪裡都不能去,不用再被窒息的絕望無時不刻扼住她的呼吸。

  湛天動給予了她一份珍貴的禮物。「謝謝……我、我一下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她彷彿很久沒有呼吸過,大力的吸著生存的空氣。「謝謝你還我自由,謝謝你的信任,謝謝你所有的一切。我……為了我想要的,我也會做到對你的承諾。」要說今天之前,她想嫌錢是為了自己和弟弟,在方纔那一剎那,她嫌錢的目的,又多了一個人。

  又或許,無論她賺多少銀子回來,對他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那也不要緊,總歸是她的心意,回報他對她,她以為不可能會有的信任。

  湛天動沒有發現自己眼底流過似水般的溫柔光芒,也從來不知道自己能有那樣的神情,他雖然不知西太靜下的是什麼決心,她現在全身散發璀璨光亮,瞳眸閃閃發光的模樣已令他別不開眼。

  可為什麼她笑了,卻又讓人看了心酸……

  炎成從漕船被叫到大宅來,他不解又忐忑。他只是一個漕工,平常哪有機會到湛府來走動,這次被人突然叫來,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雖說如此,不過也沒露出什麼慌張神色,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大堂中央,眼也沒有多瞟一然後他見到了西太靜。

  「小兄弟!」

  「炎大哥。」

  好幾個月不見,他們臉上都露出重逢的笑容。

  炎成發現,他們分別不過幾個月,他眼中的小兄弟不大一樣了,一件細葛布月白直裰,發挽髻,用豆青色髮帶固定,樣子溫文又秀氣,甚至帶了些他不敢逼視的溫潤。

  人要衣裝,這話真有道理。

  「你找我?」

  「對不起炎大哥,讓你跑這一趟,應該小弟去找你的。」既然已經決定要出海,事情便多了起來,她和昆叔整天忙得腳不沾地。

  「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是兄弟,計較這些做什麼!」炎成不在意。

  「小弟有事想和大哥商量,我們坐著談。」她拉著侷促的炎成坐下,又給他倒茶。炎成見四下沒有別人,也不同她客氣,一口喝光了茶。

  「請你來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西太靜把要出海做買賣的事情從頭說了一遍。「我需要可靠、可以信任的人。」

  「小靜……」炎成捏了下自己的臉。「不開玩笑?」西太靜笑得如陽光燦爛。「不開玩笑。」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一下撓頭,一下捶腿。

  「怎麼,大哥不願意嗎?」

  「我怎麼可能不願意,只是太突然。」

  「這麼大一件事,大哥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如果可以,那麼炎二哥就補上你在通船的工缺,還有,這是安家費。」炎成被一連串的訊息衝擊得反應不過來,他看著西太靜放在案几上的銀子,駭了一跳。「這麼多?」那銀錠足足有五百兩。

  他就算在船上做上五年也嫌不了這麼多銀子。

  「總是要讓大哥能安然無慮的跟著我上船,要不然你怎麼能放心做事?」

  「小靜,嫌錢不容易,大哥知道你也不是多寬裕的人,」當初這少年在船上打雜,什麼事都做的可憐模樣,他印象深刻得很。

  「日前我回家,我娘拉著我說你給二妞、大妞置了新衣服;說要去家裡蹭飯,留下銀子,卻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這會兒,還給你炎二哥找了工作……你喊我一聲大哥,我卻什麼都沒替你做過,我很汗顏。」一條漕河,上上下下誰不大哥小弟的喊來喊去,但當真的人又有多少?他們結緣不過是共乘一條漕船,小靜卻記住了這份情誼。

  「大哥,別說那麼見外的話,我們既然是兄弟,你幫我、我幫你,水幫角、角幫水,有錢大家一起嫌不對嗎?」

  「我知道了,下次來家裡,我讓二妞大妞給你磕頭,認了你這小叔……這樣會不會是我們高攀了?」炎成也不是彆扭的人,哈哈一笑,心裡已決定要和西太靜一起上船。

  「那我也得問問伯父伯母願不願意要我?!有爹和娘嗎?這是她從來沒想過的事。

  「那就先這麼說定了,我先回去和爹、娘、你嫂子說一聲。」他迫不及待想把這消息帶回家。

  「我等大哥的好消息!」炎成拍拍她的肩回去了。

  西太靜也沒能閒著,人手、採買、貨物,鉅細廉遺要準備,一艚船出去遙遠的海域,不知道有什麼變故。

  吃虧的情況下回來,當然,要是能嫌錢,那就更好了。

  子是她每天忙得連湛天動的面都見不著。

  可她見不著他,昆叔卻是每日不忘回府做會報,所以無論她做了什麼,大當家沒有不知道的,也許她不在他的眼皮子下面晃、招他生氣,他的心情還會比較好一點呢。萬事都具備以後,已經是六月了。

  三艘大桅商船在晴朗無雲的某一日,從揚州港口出發,乘風破浪,迎向不可知的未來。

  至於背著手,單獨佇立在高樓的湛天動,遠眺百船待發的港口,水色淼淼,三艘漆有「湛」字的大商船依序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依舊站得腰桿挺直,衣袂飄飄,風梳理不來他鬢邊的長髮,所以狂妄的將它弄亂,一如他的心。

  放她自己去飛,那只雛鳥會乖乖的、安全的飛回巢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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