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袖東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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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有人在那裡,是劉冬兒嗎?」西太尹起身,面向外面。劉冬兒是他的貼身小廝,替他跑腿辦事去了。

  西太靜直愣愣看著弟弟彷彿更瘦了的面孔,心中萬分捨不得,可是,她是怎麼進來的她沒忘,這裡隨時都會有人經過,於是她珍惜的看了弟弟最後一眼,咬著牙,毅然走出院子。

  她放心不下太尹,可是她能怎麼辦?

  她自欺欺人的想,兩年了,太尹看起來還可以,那些躲在不明處的惡徒不會趕盡殺絕吧?或許他們想對付的人只有她,對吧?對吧?

  所以,他能平平安安的等她來接他吧?

  她思前想後,頭痛欲裂,卻是一籌莫展,冷不防前頭迎來幾個說笑的丫鬟。

  要糟!她想得太認真,忘了要遮掩自己,冷汗直流的同時她胡亂的抹臉,確定如常後硬著頭皮迎上去,笑咪咪的朝幾個丫鬟拱手。

  「各位漂亮的姊姊們好,姊姊們辛苦了。」

  好話人人愛聽,那幾個丫鬟也是笑嘻嘻的。「小哥是新來的嗎?」

  「是啊,往後要請幾位姊姊多多照顧指教了。」她半垂著頭,不讓她們看清自己的臉。

  「我們也進來沒多久,大家互相照應。」一個年紀稍大的客氣欠身行禮。

  「姊姊們敢情都是出挑的,要不哪能進府裡來?」

  「小哥好甜的嘴。」

  「主子交代下來的差事有點急,我得趕著去辦,姊姊們慢走!」她彎腰後退兩步,自然的轉身,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她本來還想去拿一樣東西的,這下,是沒法子了。

  她走著走著有些遠了,隱約才聽見尖叫:「……後院哪來的新小廝?他是怎麼進二門的?」

  西太靜總算回到偏僻的北側,她毫不猶豫的爬出狗洞,飛快的用全部的磚塊把狗洞填滿,恢復它原來的樣子,然後頹然跪倒,重重地朝著西府方向磕了三個頭。

  她把頭抵在地上,絕望的痛哭,淚全部傾倒在黃泥地上。「爹,請您不要記掛女兒,請好好的走……」宛如泥塑的身子定住不動,好半晌,她才起身。

  她頂著一雙腫得像核桃似的眸子,心如火在燒,全身被痛苦撕裂,吞蝕著她的意志,那傷心過度、死不瞑目的爹,孤立無援、未來成謎的弟弟,被一劍穿心的自己、落入旁人手裡的家業,這些,都叫她痛極又恨極。

  她完全沒想到路口處兩個坐在馬背上的男人正低聲交談著。

  「大當家的,這人死了,這事,要俺說,就讓它過去吧。」說話的男人聲音宏亮如鐘,一張方形臉、粗眉毛、闊嘴,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豪爽不拘小節的人,但這時候也壓低著聲音,沒敢放肆半點。

  那位被稱做大當家的男子看起來非常高大,坐在馬背上,彷彿能頂天似的,他眺望著遠方,臉上冰冷如雪原,長長的沉默著。

  勸解人實在不是他張渤的專長,但他真是受不了這種氛圍,他娘的,這時候要是昆叔在就好了,他那張嘴,死的也能說成活的。

  他乾巴巴的想著措詞,「咱們得信的時候已經是遲了,船上又耽誤了快兩個月,掐頭去尾,就耗了小半年,也沒有人知道一個好端端的人會說沒就沒了。那位當家跟咱們生意上也沒什麼來往,大當家能來這一趟,已經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仁至義盡了。」這沒親沒故的,他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認識這麼一號人物,怎麼就惦記上了?

  自從知道那位失蹤,又秘密查出是死訊之後,大當家的臉色就像吃了十斤砒霜,大家全部縮著頭當龜孫子過日子,這會兒日夜兼程趕來了,站在人家府邸門口,得知那位少當家死得千真萬確,別提上香,連門也不進去了。

  粗獷漢子說了一堆話,那位大當家也只是握緊了手裡的馬鞭,臉色一如踏上這塊土地時的鐵青,眸色陰狠凌厲。

  是啊,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一直刻意不去打探留意那人的消息,看似也平平靜靜的過去那麼些年,不料,竟然會聽見「他」的死訊。

  「真的是被殺,一刀斃命?」湛天動的聲音像冰片劃過,讓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疙瘩。

  「是。」

  「他」真的死了?

  清秀如菊的那張臉,要細想,他似乎忘了那人的長相,十幾年不見,可「他」的一舉一動、曾經說過的話,他卻深深記得,那是一種古怪的感覺,極不真實,卻發自心底深處,無人能理解。

  久久沒有動靜,張渤不安的覷著湛天動,對這認識多年的拜把兄弟,他發現,這一陣子他已經和別人沒什麼不一樣,很難看懂自家老大在想什麼。

  「讓京裡分點的人去查,連掉在地上的一塊渣都不許漏!」他說得冷酷無比。

  「大當家,你也知道直隸這一塊是潘冷的地盤。」江蘇與直隸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要先去打個招呼嗎?」

  「多事!」

  「是,我讓人查去。」

  這情況下,湛天動忽然把頭轉回來,他聽覺敏銳,眼光掃到從胡同裡出來的西太靜身上。

  西太靜沒想到路口會有人,只覺一道犀利的眼光從臉上掃過,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她的心已經痛到盡頭,現在就算有人一刀把她砍了,她都不覺得痛。

  「抱歉,借道。」她向前兩步,斜斜的日光刺痛了她發腫的兩眼,她卻瞇也不瞇一下,眼裡漾著火焰。

  湛天動沒有表情的臉因著她那雙眼有些變了,雖說眼中精光也未露,但那種左右他人的氣勢還是一點都不簡單,眼角眉梢都是深刻的凜冽滄桑,如刀斧砍鑿的懾人身姿充滿冷銳。

  他定定的看她一眼,勒馬韁,馬兒很聽話的退了兩步。

  她抱拳道謝,轉頭就走,一點也沒把他們放在心上。

  「嘖,那眼睛是怎麼回事?臉比貓還花,」張渤不滿。「還有,大當家你做啥要聽那臭小子的,叫咱們讓咱們就要讓?那小子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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