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李夫人是誰,那台紫檀馬車她剛到時還想坐的,可車伕們說了,那是已故少夫人的車子,不能給她乘坐,可剛剛那李夫人卻坐了那紫檀馬車出去,怎麼三少爺對她那樣客氣……
「哥哥,這兩年都過去了,你就算不娶妻,也該納幾個妾室,給我們家傳宗接代才是。」
「怎麼,又是母親派你來作說客?」
「即使母親不派我,我也是要來的。」端木明珠十分無奈,「我都四個孩子了,哥哥卻膝下猶虛,現在廢太子因為跟貴妃通姦之事已經被幽禁,最有可能被立為儲君的七皇子跟六王爺一向親近,眼光也遠得多,不可能因為這河權就來為難我們,哥哥實在沒有不納妾室的理由。」
頓了頓又道:「我知道哥哥想念嫂嫂,我也想她,只是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誰跟你說我想她了,一個女人而已。」
端木明珠白了自家兄長一眼——水雲路逃走後,哥哥不但繼續住在松柏院,還封起桃花苑不讓人進。
那天晚上大溫錢莊的掌櫃來了,二層閣上守門的小廝來了,歐陽大夫來了,聽說還發落了幾個人,直弄到三更半夜,年後上京,居然把水雲路的母親都帶了回來,當初打算讓水雲路進太子府偷貴妃寫給太子的信,哥哥之前說太子府不比一般地方,一定要是熟知府宅分佈,進出也不啟人疑竇的人……等等,總之,難入登天,結果六個多月前,哥哥不惜冒險,終於買通了內神,也雇好了外鬼,自己把信偷了,之後還整了水家一把,最好她真的是一個女人而已。
如此大費周章,就為了一個女人而已?
水雲路的母親就是她的七寸,只要她的母親在這,她總會找上門來。
她沒見過誰讓哥哥費了這麼多功夫,在哥哥說著為了讓水雲路對他死心塌地,所以才常常帶她出遊,那幾個月兄長的表情不若平時冷冽,說話的時候很柔和,眼神會有笑意。
照她說,哥哥根本就是喜歡上水雲路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哥——」
「別說了,我去看看李夫人,你若要一同便來,不然就回院子休息。」
楊嬤嬤說,大抵是天氣突然轉涼,李氏這兩天咳了起來。
端木明珠一直覺得是水雲路耽誤了他,連帶對李氏有點意見,聽聞他要去看李氏,自然不跟,扭頭就走。
端木琛笑了笑,逕自往長星齋去了。
別說,這母女的個性還真相像,穩重,安靜,不喜人多。
李氏擅畫,精繡,每次由說書娘子陪游回來,便是畫畫,平常時間則是刺繡——端木琛這才終於知道,一個不受嫡母待見的庶女,是怎麼有那身才藝。
進得長星齋門,守門的是徐婆子跟金婆子,徐婆子行了禮便去內室通知李氏,金婆子留在原地,規規矩矩的。
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看一下李氏,對這院子並不陌生,此刻卻見一個穿著琉璃藍的面生少婦提著一個食盒,從抄手遊廊走進後頭,微覺奇怪,問道:「那人是誰?」
金婆子看了一下,笑說:「是李夫人收留的親戚,之前有問過三少爺的。」
端木琛這下想了起來,大概七八個月前,李氏派了人去司香院,都住了一年半,李氏第一次派人找他,說是去朝然寺時,見到一女乞,覺得容貌熟悉非常,聽她說話又是京城口音,一問之下才知道女乞的母親竟然是自己的表姊,從小一塊長大,感情極好,後來,是自己被賣入水家,這才斷廣聯絡。
表姊姓上官,嫁的丈夫剛好也姓李,閨女取名李彩兒,李彩兒說是丈夫過世,她與兒子,未出嫁的小姑,以及陪嫁丫頭都被大伯夫妻趕出,原想來投親,沒想到親戚卻搬了家。
李氏是派人問他,之前聽說河港在招算盤娘子,能不能讓彩兒去河港討個生計,好歹別餓著孩子。
自己說,算盤娘子那些就不用了,既然是親戚,接去長星齋住著便是。
當時想,李氏住在這邊頗寂寞,若是有個外甥女陪伴,又有個小娃兒,應該會熱鬧得多。
果然,自從李彩兒來了之後,李氏明顯人快活多了。
李彩兒跟小姑齊姑娘曾隔著屏風與他道謝,至於那丫頭叫做燕兒,因為是下人,自然沒那些忌諱,在李彩兒的命令下抱著孩子跟他磕過頭。
小嬰兒叫做齊平安,口水多得很,但倒是養得白胖可愛。
李氏很疼愛這外甥孫,幾次見到都是抱在手上,最近好像剛會走,鎮日牽著在院子繞來繞去,小娃娃跟貓玩的樣子,連他也覺得挺可愛。
「那就是李姑娘了。」金婆子笑說:「幸好姑嫂相貌都普通,遇到那樣狠心的大伯,若是長得出挑些,指不定會被賣到下流的地方去。」
就見一個婆子跟李姑娘說了些話,那李姑娘側過頭,然後笑著點點頭。
動作……相當熟悉。
端木琛一看恍如雷擊,金婆子說什麼都沒聽見了,便見到「李姑娘」連點了幾個頭,笑著跟婆子說起話來。
水雲路終於找上門了?
只是,容貌怎會完全不同,或者,只是剛好側過頭而已,沒有什麼特別意思,仔細想來,李姑娘也比水雲路高上一些……
第9章(2)
「端木少爺。」李氏的聲音。
他跟她說過不用如此客氣,但李氏改不過來,他也只好隨她,「最近天氣轉涼,母親要記得添衣。」
「是。」
「還有一件事情,數月前,禮部黃大人的夫人狀告於皇后,說女兒嫁與水家四房嫡子為平妻,卻因為正妻郡公主不孕,被灌下絕子湯,郡公主身份尊貴,但黃夫人便只有這一個女兒,卻是無論如何要討個公道。」
李氏十分驚訝,四太太的湯藥都混在補品裡,黃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端木琛一邊跟李氏說話,一邊不著痕跡看著不遠處的李姑娘,像是像,只是隔得遠了,無法確定,為了多看一會,他只好把三兩句能說完的話,講成十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