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大開殺戒的感覺真不好,可不從大君的話,只會比死還難受。
「暫且擱著吧,北蠻皇族如今除了血脈稀薄的分支,也就只剩下一個年方三歲的小兒不知去向」慕容獷心念一動,神情倏寒。
「大君?」
他以指尖輕敲著矮案,片刻後,嘴角笑意勾起。「這就串得上了。」
子暘和子鳴神情嚴肅,斂神靜聽。
「北羌王戎歡有一愛姬雪,是北蠻王當年和集木部首領之女生下的私生子。」
子陽和子鳴兩人恍然大悟,很快就抓住了蛛絲馬跡。
「北蠻王麾下定有死士趁大亂之際,將那小兒護送到雪姬的身邊!」子暘一擊掌,疾聲道。
子鳴蹙眉接了下去。「北羌王戎歡明面上不敢與我大燕為敵,然倘若有一個機會能夠令他掌握到北蠻皇裔,就等於手中多了一個籌碼,這等好事,他是不會放過的。」
「無怪乎此次戎歡來得這般爽快,原來是心虛了。」子陽俊朗的臉頰梨渦隱現,卻是笑得不懷好意,「這次的迷情香,下得還真值。」
「若依我的法子,就該下「索魂斷魄香」。」子鳴冷哼道。
「別總那麼粗暴好不?」子暘神情有些無奈,「要現在能殺,大君還會放他回北羌嗎?我們大燕人做事還是能很婉轉,很有心計的。」
「嗤!」
慕容獷鳳眼微翻,懶得理會這兩個最愛互相抬槓的心腹愛將,而是思索起接下來,究竟是要先好好敲打一番,抑或是直接大動一場?
說來大燕此次師出有名,一舉佔了北蠻十之七八的土地,但是北蠻人血性未滅,除非是屠戮殆盡,否則一有了火苗子,定會虎視眈眈以待日後大火燎原、捲土再來。
他不怕屠邦滅族惹來上天降罪,因為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為了大燕和北地的安定,就算得一舉滅了北國蠢蠢欲動的蕃地,他眼也不會眨一下。
但,他卻不想行非必要的殺戮。
北朝的燕魏齊週四國,雖說各自雄據一方,四國關係亦敵亦友,但他毫不懷疑一旦大燕窮兵黷武,耗損了國力元氣後,那三個混蛋仍會按兵不動,眼看著大塊肥肉自嘴邊飛走。
「別以為現在後也娶了,娃也養了,孤就會相信他們真的「從良」了,吃素了。」他喃喃,鳳眸裡閃動的卻不是戾氣而是別的什麼
慕容獷堅決不承認自己在羨慕!
「大君,北羌王從陳國請了大儒秘密至北羌後,便開始了一系列的改令易政,看來,所求者大啊。」
「連《楚辭。九歌》中的「湘夫人」都通曉了,可見得這幾年戎歡真沒閒著。」
他慢條斯理地道。
那陳國舞伎的詞兒曲裡拐彎的,北人多半當繞得人頭昏的梵音聽了,戎歡雖然努力表現出一臉茫然,甚至還多了個心眼,裝作聽得樂陶陶,可慕容獷自己就是個最心機狡詐的,又如何看不出面前的是人是鬼?
子暘和子鳴不約而同望向自家大君,滿眼嗜血興奮——
「請大君示下!」
「唉,還真不好這麼直接打擊「斯文人」。」慕容獷大手斜撐著頭,想了想,「不過孤自己性情粗野,最厭人自命清高,也就顧不得成全他了。」
子陽和子鳴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不管證實了沒有,立時放出消息,北蠻王幼子「現在」就在戎歡手上。」慕容獷笑咪咪的道。
想要滅了一頭狼,最好的法子就是替它放一放血,惹來其它噬血的狼群。
況且小兒抱重金過市,誰不想分一杯羹?
——太無恥、太強大了,不愧是他們的大君啊!
子暘和子鳴崇拜得五體投地。
「好,孤玩夠了,明早起駕回宮!」慕容獷一拍大腿,眉飛色舞起來。
寶花大園的隱林深處,有座小小雅苑,對坐著兩個後宮嬪妃們絕不敢相信,她們居然也會和平共處、相對烹茶賞景的人。
「竇姊姊,原來咱們兩個都賭錯人,看走眼了。」珍妃纖手端起了茶碗,吹開熱氣,啜了口茶湯之後歎道,眸中卻掠過了一抹森森陰鷙。
「本宮給過你選擇的機會了。」竇貴妃神色依然優閒,彷彿如今宮中風起雲湧,還是撩撥不動她的心和地位。「往日你總也不服本宮勝你一頭,坐上這貴妃之位,現在可知道這場博弈遠遠沒你想像的這般簡單了?」
「竇姊姊還是好大的口氣。」珍妃終究忍不下一口氣,咚地將茶碗置在矮案上,面露嘲諷。「我沒有贏,可你也沒有佔到便宜。崔麗華尚未完全投入你陣營中,甘心為你所用,但現下宮裡真正足以威脅到你我的人卻已經冒出尖兒來了!」
竇貴妃不語。
珍妃見狀咯咯笑了起來,眸中滿滿惡意。「哎喲!我的好姊姊,如今你可打算怎麼辦呀?」
「妹妹想是忘了,不管誰得了大君的寵,本宮永遠是大君最親的表妹,這後宮中獨一無二的貴妃。」竇貴妃心底波濤洶湧,美麗的臉上仍然沉穩。「本宮又何須仿那些以色媚人女子之態以博寵愛?」
若不是珍妃已經跟她鬥了好幾年,深知她溫柔面孔底下的狠心腸,恐怕也會以為她竇香君天生就這麼溫良恭儉,到死也不知道個「壞」字怎麼寫呢!
「鐵打的江山,流水的美人,姊姊畢竟還是貴妃,不是皇后喲!」珍妃故意戳她最痛的痛腳。
竇貴妃臉色微變,藏在袖裡的指尖掐得掌心都出血了。
這賤人……這些賤人……
「珍妃,別以為本宮父親與你父王有所協議,你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本宮,」竇貴妃雍容溫婉的面具終於有一瞬間的剝落,咬牙切齒道:「惹急了本宮——」
「試試看呀,看最後誰才是那個真正能得孕大君龍種的勝利者。」珍妃見她被自己逼得狠了,不禁笑得更歡,一臉得意洋洋地道:「我會讓人通知我父王,不用跟你們竇家連手先鬥垮外頭的人了,你們竇家呵,是注定成不了氣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