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篤靜不得不懷疑,根本是天狐大人挾恩索報,湘兒原就對他心存感念,他逮到機會自然不放過,驅策小姑娘幫他反動。
「湘兒幫姊姊再跑一趟,就說,我沒要跟誰私奔。以前不會,如今不會,將來也不會。」她同樣很鄭重頷首。「就這樣。」
蕭湘小肩頭一垮,直接失望給她瞧,走出去時,步伐甚至用拖行的。
秋篤靜嚴重懷疑,小姑娘實是遭天狐大人入魂了吧,才會偏袒得這般徹底。
不確定蕭湘這次是否會照實傳達她的話,待小姑娘轉回,她躊躇著要不要問,蕭湘眸子亮晶晶,像目睹了什麼玄妙事兒。
「哥哥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袖唰地一甩就不見了。」
好吧,氣到在人前大施術法都無所謂就是了。
虛元破碎的天狐大人冷漠難捉摸,虛元重建後的他脾氣倒見長了,以往是冷笑嘲諷,如今還添了個火爆易怒,而且莫名其妙就來吻她,沒要閉關雙修什麼的,他也那樣抱她
他氣到拂袖而去,這樣也好。
總比一直守在山坳外不走、引得太婆們擺陣相候,來得教人安心些。只是啊,不經意想起他獨立老松林時的孤清身影時,心仍要一抽一抽的。
結束自罰,在竹苑又休整一日,她隔日便回大衙巡捕房銷假。
武林盟圍攻西邊域外「拜火教」一事,或者與峰下城百姓沒什麼干係,但鐵捕團的好手們與黑白兩道多有往來,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消息。
因此秋篤靜一踏進巡捕房堂上,立時被大夥兒圍著猛問。
眾人對邪教教主興味深濃,對他如何入邪術驅動一干使徒更是好奇不已,對於此點,秋篤靜也僅能模稜兩可帶過,沒法實說。
最後是當人家姨爹兼教頭的封馳替她解圍。
他催促她帶上幾個公務漸上手的新進,分東西南北四大塊巡城去,把她踢出巡捕房當差,這才令她稍稍能喘上一口氣。
離開二十多日,吳豐、馬六、李進,以及兩姑娘宋清恬和羅芸,在大小差事上確實熟稔不少,與巡捕房裡的鐵捕和老馬班頭們相處也已自在許多,武藝上持續精進,追蹤之術學得也快,讓她這個小教頭頗有臉面。
回來當差當了幾日,小事多如牛毛,大事一件也無,直到鄰縣十里山地界的劉大捕快親自訪了一趟峰下城大衙,將自家大人的親筆書信交至老好人縣太爺手裡,才算來了件大案。
劉大捕快替自家大人送來的信裡寫道——
十里山地界近來出現一批攔路強搶的盜匪,為數不少,不僅劫財更傷人命。
這群人似乎對十里山地形頗熟悉,犯案後往山裡流竄,眼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一干惡匪圍困在一座峰谷內,但進出那地方必須經過一道狹窄隘口,易守難攻,若要請朝廷派兵增援,光是折子一來一往少說就得耗掉十日,耗不起,等不了,所以才向鄰縣求援。
凜然峰峰下城與位在十里山地界的鄰縣,兩處大衙尋常就互通往來。
劉大捕快與封馳又是多年知交,與峰下城巡捕房的鐵捕們皆是熟識。
於公於私,峰下城大衙絕無袖手旁觀之理,老好人縣太爺於是將事全權交給大教頭封馳作主,自然是能用的人手全都出籠。
整裝整隊,快馬加鞭不出半日,一行人已隨劉大捕快進到十里山地。
十里山雖不若凜然峰高聳險峻,然雪勢驟起,亦是片刻間就能落下厚厚一層。
秋篤靜領著幾人又花上半日,繞出好大的半圈,繞到峰谷隘口的另一端。
那裡沒有出入口,放眼望去儘是片斷的陡坡和大面巖壁,覆上厚雪之後更難目測地勢走向,很可能一腳踩空就直接往谷底跌。
她仗著藝高人膽大,腰間繫繩、肩上更扛好幾丈麻繩直墜而下,順利拉出一條能供其它人借力使力的簡易繩梯。
待得幾人沿著粗麻繩悄悄潛進谷地,等待隘口那端點燃飛炮為信號,隨即來個裡外夾攻,打得一群烏合之眾措手不及。
亂事逐漸收整。
一開始尚聽聞盜匪們喊殺喊沖,喊得震天價響,忽見勢頭不對,才幾下就自顧自地竄逃,而峰谷後頭由她親自架起的繩梯用過即砍,前頭的隘口又有官兵們把守,要逃出生天,難啊!
但是當老大的,偏就有這般本事,總能發掘一、兩條旁人不知的密徑,待得大難臨頭各自飛時,老大任底下嘍囉盡情亂起,自個兒才能趁亂逃脫。
秋篤靜追捕那個鼓噪大夥兒衝啊殺啊、自己卻一步步往後退的褐髮大漢。
那人高鼻深目,應是域外流竄到十里山地的流匪,來到此地後又吸收一批當地的不法之徒,才會聚來為非作歹的這一群。
若不在此地將他們一網打盡,怕是峰下城百姓亦等著遭殃。
褐髮漢子鑽進一條被豪雪和枯樹埋得根本看不出深淺的獸徑。
她跟進,峰谷裡的打鬥聲漸離漸遠。
她在雪層及人腰高的枯木密林內循跡追趕。
突地,前頭傳出哀叫,驟然響起的叫聲如殺豬般淒厲!
她提氣一躍,終於衝出滿佈鬼爪子似的枯木林。
天光加雪光一下子全映入眼底,她不禁偏首瞇眸,待稍稍看清前頭景像,實不知該驚該駭該笑——
盜匪老大全身上下僅剩一條泛黃裡褲,被枯木的鬼爪子枝椏緊緊縛住一腳腳踝,整個人頭下腳上倒吊在半空。
而枯木之所以活起,枝椏真如鬼手抓呀抓的,唉,全賴天狐大人操弄。
眸光移向赤足立在雪地裡的男人,她心軟,想笑,但也苦惱,禁不住想歎氣。
她知道不可能一直避他,出了巫族村,他要逮她隨時能夠。
只是這會兒都追到十里山地,莫非這幾日都在暗中盯梢?
唔想想很有可能,他分神之術能驅使幻身出來遊蕩亂走,只要站得遠些別讓她察覺到那股氣,他是能盯梢盯得神不知鬼不覺。
除了歎氣,仍是歎氣,但她一口長長的氣還沒歎夠,樹上的人已扯嗓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