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雪天狐怎可能輕易言敗?!他哼了聲,撇開臉,重振旗鼓,定下心魂。
秋篤靜只見他虛空一抓,一葉綠光被他掐在指間扭動。
他對那一葉綠光低低吟咒,最後兩指一彈。「去吧。」
一葉如飛箭,穿破幻境,飛出結界!
「白凜,那是沒被化煉的精魅啊,是從那些被擄劫的武林盟子弟體內拔出的呀!」秋篤靜恍然大悟。「你對它下咒,任它飛走。你是想」
「總要縱虎歸山,才知哪座山有虎穴。」他徐聲道。「精魅之所以容易使役,是因它無想法,一旦依附了就成習慣。」
「所以放它走,它只曉得回原來所在。循它的蹤跡,自然能找到線索。」
「嗯。」他淡淡頷首。
「白凜,這招真妙!」她撫掌大樂。
白凜面上無甚表情,心緒卻因她的樂顏和不怎麼樣的稱讚微地揚高。
他冷冷自持,玉身長立而起,一袖突遭她輕扯,他微惑,垂目看她。
「還有唔,對不起啦。」鵝蛋臉上小有愧色。
白凜俊眉忽挑。
「我會把內丹顧好,把「化煉」之術練好,不再拿髒東西餵你、養你。」想想自個兒能耐,不敢把話說滿,遂加了句。「盡量啦,就、就盡量就是了」
心中流火又在淺淌,微揚的心緒持續再揚,他瞬也不瞬盯著她的腦袋瓜。
她隨即躍起,握拳振奮道:「走吧!咱們快追蹤過去!咦?等等——白凜,我、我沒穿鞋!」是了,大太婆喊她過去,她下榻時就是光著腳的,後來聽話跪下,太婆端詳她才一會兒便下手欲取內丹唉,當時一片混亂,赤裸雙足根本也沒感覺啊!
這傢伙又想幹麼?白凜美目再瞇。
儘管不想承認,但實被她亮晶晶的眸子和翹翹嘴角弄得有些心神不寧。
秋篤靜做出非常有損她「第一女鐵捕」兼「鐵血小教頭」之舉,她搖起白凜那只闊袖,搖啊搖,再搖啊搖,身子還跟著輕晃啊晃——
「凡間男女成親,常見新郎官最後把娶進門的媳婦兒抱著跨過門坎,送進新房,但咱們沒拜堂,也沒新房,你說既允婚,咱倆就是夫妻了,那那背背你媳婦兒總成吧?」
伏在白凜背上,讓他背著騰挪飛移,那葉綠光精魅一直在他們眼界內。
跟虛空挪移的感覺很不一樣,他們此際是憑虛御風,明明正追蹤一件牽扯江湖和狐界的棘手案子,秋篤靜這時候心卻軟乎乎的,舌根都能嘗到甜味。
對於白凜,很多事都是她求來的,他願意配合,她就覺歡喜。
能這樣,就很好。
雙臂微微收攏攬著他頸項,雪發蕩在她頰面,髮絲柔軟溫暖卻夾帶凜冽氣息,這般矛盾,如他天狐大人一向的作派,以往是毒舌冠天下,一顆心實是柔軟,如今是冷冰冰一張臉,瞧不出喜怒哀樂,但他肯讓她趴上背,背著她飛飛飛啊,心怎不是柔軟?
希望緣分長長久久,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走進他心裡。
趴在他背上,她睡著了,似乎睡得挺久,醒來時飛馳之勢已緩。
她發現所處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赤巖地形,岩石上光禿禿不長東西,被西川落霞的錦色一映,整片赤巖大地騰升出道道似火的紅光,宛若奇詭幻境。
知道有異,她將呼吸吐納拉得徐長沉緩,融進風中。
白凜負著她停在一處高聳赤巖的陰影下,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可見無數塊奇巖圍出的一方赤沙地。
剛開始秋篤靜看不出個所以然,屏氣凝神到都快入定,突然那一葉綠光飄啊蕩的,才虛虛蕩落在赤沙上,下一瞬沙子就流動起來,很快將那抹精魅掩了去。
找著了!
突然,赤巖巨壁上傳出交談聲——
「教主有令,說此地乃教中禁地,誰都不能闖進,違者格殺勿論,唉,咱們倆在教內武藝爭不上前三,那也排得上前三十位,怎麼就被派來守禁地?」憤憤不平。「以往教中哪有什麼禁地?幾年前無故多出這玩意兒,也不知禁什麼禁,不過就是一塊流沙地罷了!」
另一道聲音壓得低低,略慌急。「你小聲點,若傳到教主耳裡,不是鬧著玩的。」
重重哼聲。「都調來守禁地了還怕什麼?以前教中誰強、誰武功高,誰就竄升快,如今教主重用那些投靠過來的中原武林世家子弟,哼!一個個繡花枕頭似,能抵老子一隻拳頭嗎?!」
「話不能這麼說——」嗓聲壓得更沉。「咱聽夜守教中主院的老奎提起,他說啊,你口中那些繡花枕頭個個跟咱們教主有那麼一腿、兩腿的,不分男女,教主通吃,主院寢內夜夜有人侍寢,老奎還說,那「妖精打架」的叫聲喊得他老臉都快熟透,說教主大人採陰補陽、采陽壯陽,才會年過花甲竟返老還童,面皮跟少年郎沒兩樣。」
聽到這兒,秋篤靜心口抽顫。
白凜似感應到她的心緒波動,負著她閃進陰影最暗處。
她都還不及眨眼,面前景致已換成赤漠上一彎月池,明白自個兒是被他虛空挪移來此。
霞色輕籠下,月牙池若紅靨上明亮的笑意,放眼望去不見絲毫人煙,也就完全沒有隔牆有耳的疑慮。
「要馬上知會武林盟不可!」她滑下他的背,裸足立時感受到赤沙的溫熱,但心卻冷涼得很。「白凜,那個教主那些被擄來的武林世家年輕子弟他是拿他們練功嗎?還是那人真是玄宿,用那麼多人當「爐鼎」,煉他的元神內丹?」
就知她會既怒且急,以她的性情絕忍受不了這般的骯髒事。白凜對於自己為何如此知她、瞭解她有一瞬的迷惘,但一瞬畢竟是一瞬,他就是知曉她秋篤靜這個人,信任到都能把千年內丹拱手相贈,還有什麼可疑惑?
他沒回話,沙上月池如此澄靜空靈,很似他虛元對應的那面湖鏡,於是他席地坐下,探指撩弄池面。
「怎麼可以這樣?太過分了啊!把人擄了去,驅使精魅奪舍,然後再夜夜拿人家的血肉身軀修煉什麼修仙和成魔?要麼就憑真本事一步步去奪,這樣欺負人算什麼玩意兒?!」碎念不止,秋篤靜在沙地上來回踱步,秀氣腳印深深淺淺落在柔軟赤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