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驀地,她立定腳步。
沙漠落日將她身子拉成好單薄的斜長,她站得直挺挺,斬釘截鐵道——
「不行,不行的!白凜,咱們得制止這一切,那個奇石圈圍的流沙禁地分明是個入口,非闖闖不可啊!」
「不行。」月池畔邊的俊美狐男似有若無揚了揚眉,嗓音淡淡持冷。
「為什麼?」秋篤靜也一屁股坐下,雙腿伸得長長,沾滿細沙的秀足瞧起來有種說不出的稚拙感,教人瞧著沒來由心悸。
白凜暗自吸了口氣,將目光硬生生從她足尖處挪開,丟出話——
「還不行。至少還需十日。」
「十日幹什麼用?」她不明就裡。
「十日自然有大用。」他淡淡撇過臉,淡淡凝望她,淡淡再道:「總要做足雙修功課,把你養足,把我餵飽,精進再精進,強化再強化,才能萬無一失闖闖那個流沙禁地,你說是不?」
雙修,養足,餵飽,精進,強化。
秋篤靜再駑再鈍也聽懂了,她與他還需十天十夜的交纏不分,徹底雙修神煉,方能無後顧之憂地大舉攻城啊!
「噢」臉蛋倏地撲紅,她靜了會兒,挪挪身子挨近他,然後再挪,再挨近,直到能把腦袋瓜抵在他臂上。「好吧,那來吧。」
落霞將兩人身影斜斜打在沙地上,親暱連著一塊兒的模樣。
她瞅著,持續臉紅,靜謐謐笑。
以秋篤靜的狀況,當然是沒辦法馬上說來就來的。
畢竟在十日閉關雙修之前,需安排的事情當真不少。
從漠上月牙池再憑虛御風返回凜然峰下,整整花去一日夜,秋篤靜這回沒趴在白凜背上睡著,而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記住沿途景物、地勢和方位。
她借白凜的虛空挪移溜回竹苑一趟,不過白凜遠遠等在山坳外圍沒有進村,自然是她千求萬求才將冷傲的天狐大人擋在巫族村外。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萬一觸動巫族古老結界,太婆們又會祭出所有法寶,事態將一發不可收拾!
她溜回去主要是為了竹姨。
見著面後,說沒幾句竹姨就怔怔掉淚,讓她幾想剁手指起誓,發誓她絕絕對對不會跟誰私奔,從此音訊全無竹姨是想起她大巫親娘了,怕她也跟娘親一樣,一旦動情動心就是拿整副心魂作賭,只求與心上人日夜相伴。
但她不會。
也許她性情肖似那個遊蕩世間的散仙親爹,凡事終歸一個緣字,機緣來到就抓住,能拽住多少算多少,能維持多久算多久,時候若到,就不需再強求。
離開竹苑前,她私下很鄭重、認真地拜託了蕭湘,請小姑娘幫她多陪伴竹姨,
還道自己會盡快返回,辦完該辦的事,一定回山坳小村跟長輩們請罪。
蕭湘依舊溫馴沉靜,對她無任何質疑,仍將新煉的一袋刺磷粉塞給她。
簡直要熱淚盈眶,秋篤靜張臂抱她,吸吸鼻子——
「不會太久的,一定會回來啊。」
小姑娘輕輕應聲,同樣張手抱住她。
安撫好竹苑這邊後,套妥功夫靴、取上貼身兵器的秋篤靜轉而進峰下城。
本要如以往一般策著她的黑駿大馬入城,為著此事,白凜冷幽幽道——
「根本是浪費時日,眼下最該做的就是閉關雙修。」
結果秋篤靜紅著臉,小小妥協。
不過是沒立即跟進樹心裡修煉啦,她依然堅持將該處理的事物辦妥,但點到點的移動,她真的全仰賴他的術法挪移。
放棄騎馬,白凜帶著她移至城中巷底的隱密處,再由她獨自返回大衙。
在兩縣交接的那片林子遇襲至今已四日。
當日隨行的馬六、吳豐雖帶傷,所幸傷勢不重,兩個年輕人躺沒三天就回巡捕房做事,而宋清恬和羅芸兩位姑娘完好無事,頂多被真實的打殺場景嚇得有些過分,但既想當這個差,慢慢總會習慣的。
秋篤靜甫踏進巡捕房,老班頭和幾個留守的人立刻上前問候她的身體狀況,大夥兒僅知她事發後被帶回家養傷,以為她在那場打鬥中亦掛綵。
倒是那日跟隊的馬六、吳豐、宋清恬和羅芸四個,待其它人退開後才一擁而上,七嘴八舌猛問還得壓低嗓音——
「小教頭,我們沒說,誰都沒提的,可您那日在林子裡,您、您」
「還你啊我的,小教頭,咱就問一句,您是人不是?哎啊——」「啪」一聲脆響,問話的馬六後腦勺挨上一記打。
兩個姑娘家開罵——
「哪裡不是人?誰不是人?!」、「哼!你們臭男人才不是人!」
「我們是臭男人好啊,好嘛,就那位「玉笛公子」李修容是香的,美得不能再美,俊到不能再俊,從頭到尾連屁都香,成了吧?」吳豐磨著牙擠出話。
「你這樣說話做甚?「玉笛公子」可沒得罪你,拖人家下水幹什麼?」
秋篤靜實不知四個年輕人怎麼吵架吵到這上頭來?!
「別吵,大夥兒有話好好說。」
她端起小教頭的氣勢,環看四人好一會兒,四名年輕人癟嘴的癟嘴、抿唇的抿唇,倒是都安靜了,四雙眼睛直勾勾望她,等她解釋。
她莫可奈何暗歎,道,「我是人。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行了吧?
瞧得出幾個新進仍有一籮筐事欲問,她沒任他們發話,直接問清楚當日林中遇襲後,武林盟和那些黑衣客的情況和去向。
她知自己當時是被太婆們帶回村裡,亦從蕭湘口中得知,習醫的竹姨幫了武林盟不少忙,不僅替傷者止血、清創、裹傷,還提供清茶和粗糧給他們,但太婆們不喜那些江湖人士,竹姨遂不敢多留他們。
而「玉笛公子」李修容果然留話給她。
武林盟竟沒有按原來計劃過十里山,而是在峰下城城郊就近買了處大宅子,將尋到的十來名武林世家子弟先做安置。
「混世魔」錢淞亦被押在那處宅內。
秋篤靜最後跟巡捕房的班頭、捕快和幾個新進約略提及西邊域外拜火邪教一事,她決定查清,但因相離頗遠,不屬於峰下城該管的事兒,只是若不弄清楚、早做對應,往後峰下城又極可能遭殃,兩相權衡下,她正式告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