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心中失落的感覺更濃重了。
站起身,季楚楚決定做些什麼暫時忘記康承祁,不讓這些惱人的情緒一直糾纏自己。
邊境又有異動,卻不知是敵國試探之舉還是來犯,康承祁與皇上朝臣討論大半天,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忙到天黑才回府,一進門就察覺到氣氛有些怪,往日回到府裡,管家總是一張嚴肅的臉,今天的表情卻帶著一絲不安。
「何事?」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康承祁眉目間透出一些凜冽。
許久沒有瞧見他這樣嚴肅的表情,管家也緊張起來,「是王妃……」
聽到這三個字,康承祁一下子鎖緊了眉,今早自己走之前她就一直別彆扭扭的,難不成又做了什麼事?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娶了季楚楚,康承祁不但沒能像皇上期待的那樣,成家立業好安下心來做事,反倒日日緊張了,只怪自己王妃的秉性、脾氣總讓人擔心,更怪他在乎這個女子,康承祁歎口氣,覺得現在的他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心知自己越猶豫主子越不快,管家即便只能膽顫心驚地說:「王妃娘娘,受傷了。」滿眼厲色瞪了管家一眼,康承祁拔腿就往後院寢房去,甚至他自己都沒發現,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有多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亂成一團,好像是快崩毀一樣紊亂。
怎麼會受傷?怎麼會?自己還在心裡發誓要照顧好她的,居然讓她受傷,康承祁陷入強烈的自責之中,如果當時說清楚再離開,是不是現在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能讓管家這樣擔心,那傷口必定不小……
康承祁行動如風般快步走到王府後院,甚至顧不得一向在乎的禮儀規矩,就算路過的丫鬟、小廝都對自己投以側目,他也沒時間多想什麼。
等他進了寢房,房門大敞,一眼就瞧見季楚楚躺在床上,小荷愁眉苦臉的守在旁邊。
放慢了腳步,他輕輕地走進去。
季楚楚面色蒼白,額頭還有一些沒有包紮的擦傷,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秀氣的眉緊皺著,往日她睡覺從不安穩,不是翻來覆去就是時常囈語,可是現在她竟然就這麼躺在那裡,那麼安靜……
剎那間,康承祁只覺得眼前一暗,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他扶了一下床欄才站穩身體,濃眉緊皺,看著床上的人,只想她立刻活蹦亂跳地站起身和自己拌嘴。
小荷看到康承祁連忙起身,再看他臉色比自家小姐還難看,更是忐忑了,「王爺,您終於回來了。」
黑著一張臉,康承祁看著季楚楚,沉重地開口,「她這是怎麼了?我不過出去半日。」
聽到這話,小荷眼角溢出一行淚,「小姐爬高來著,這些年她都沒這麼做過,可是今日心情不好就爬到了樹上,然後……」突然小聲哭起來,她不再解釋。
渾身冰冷,康承祁緩緩開口,「大夫來瞧過了嗎?我讓人去請太醫。」
聽到這話渾身一顫,小荷咽嚥口水,極其猶豫地說道:「大夫來過了,他說這樣的傷一時半會好不了,只能養著。」
每聽一句心裡就沉重幾分,他甚至不敢去看傷口,現在蓋著錦被只能瞧見額頭,要是還有更多的傷口在身上……想確認又沒有勇氣,怕掀起被子會讓她感到痛。
康承祁自認不是個懦弱之輩,在父親、哥哥戰死的時候一力承擔整個王府,即使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他也沒有這麼不安過,可是現在看著重傷昏迷的季楚楚,心中只覺得說不出的難過,她怎麼會爬樹?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自己讓她不開心才會做出此等驚人之舉。
閉上眼深呼吸幾次,康承祁站起身,「大夫說還要多久才能醒來?」
「這、這……還不知道呢。」小荷每句話都回答得小心翼翼。
「本王派人去請御醫,你照看好她。」
「別……」失控揪住康承祁的袖子,小荷差點喊出聲,好不容易才壓抑住,連忙放開王爺大人的衣袖,垂著頭哽咽說道:「王爺別離開,小姐就是思念王爺,不,是想王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種想,您進宮去以後她就很不開心,才會鬧脾氣上樹……」
說到這兩字,小荷都替自己主子覺得丟人,聲音越來越低了,「小姐是個不認輸的脾氣,又不好跟王爺低頭,心中鬱結,一時不慎受了傷,還請王爺別再離開,您守著她,若是醒來第一眼能看到王爺,小姐心裡必定是高興的。」
手指不自然糾纏在一起,小荷說著這話就心虛地低下頭。
重新坐回到床邊,康承祁凝視著季楚楚,眼底心底都溢出一抹溫柔,「好,我守著她。」
揮手示意小荷退出去,康承祁默默看著眼前的季楚楚,平時和她在一起都是熱熱鬧鬧,來不及整理情緒,此刻倒難得的安靜下來。
康承祁想到初遇,不過九歲的女娃,膽子大得驚人,小小年紀竟敢往樹上爬,那時候他不過路過救了她一次,誰知道後來竟發生這麼多的事。
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康承祁失笑,在意氣風發的時候遇到她,在選擇徹底忘記曾經的自己時娶了她,真不知道上天的安排為何這麼奇妙。
正是從遇到她的第二年,意氣風發的康承祁變成如今心思縝密的雲王爺,說不出是好是壞,只是不得不擔負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可是季楚楚沒變,無論是第一次的爬樹,還是酒樓的無意相遇,就連洞房花燭夜……她一直沒變,就那麼出現在自己生命裡,好像只要有這個女子在,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有趣起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不再每天板著臉,思來想去都想不太明白,卻清晰的知道是被季楚楚改變了,她不是大家閨秀,沒有那麼溫婉大方,甚至總有些孩子氣的胡鬧。
沒有哪個王妃敢要求自己的夫君,也沒有哪個王妃每天待不住想要跑出去玩,季楚楚總是與別的女子不一樣,面對她的無理取鬧,康承祁以為自己會生氣,可是為什麼自己完全沒有生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