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也插話,「是啊,青兒的爹是個秀才,青兒能文識字,多少能幫鋪子一點忙,青兒的娘有一手好女紅,咱們不是要做禮盒袋子嗎?等鋪子開張,大夥兒都要到前頭那邊忙去,怕是沒空兒做袋子,有青兒和青兒娘在,咱們就不慌了。」
「小姐,青兒娘很可憐,聽說她娘家在秀水村隔壁,要不是娘家的哥哥嫂嫂日子不好過,她們也想回去投奔,就看在同鄉人分上……」
鍾凌滿臉無奈,一人一段,講得好像她滿肚子鐵石心腸。她左手橫擺,掌心攤開,右手豎起,手指頂在左掌心,做出一個stop的動作,橫掃眾人一目光,「停,我有說不留人嗎?你們一個個弄得我好像鐵血宰相。」
「所以小姐肯留下青兒?」
「你們都說成這樣,我再不留人,不就成了沒心沒肝沒肺?」
小夏笑著在鍾凌身上撒嬌,「不要這樣說嘛,還不是看小姐最近連幾文錢都摳摳省省的,眼下要多兩張嘴巴吃飯,誰曉得小姐能不能允?」
看來她的小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沒辦法,一文錢逼死英雄,何況是她這個小丫頭,這陣子大夥兒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借來的,能不摳省?
「小夏你搬過去和小春住,先騰出一間屋子給青兒母女,等鋪子那邊弄好,我讓阿興、阿隆搬過去,你們再分開住。」
「是,小姐!青兒,還不快謝謝小姐。」小春推推愣住了的青兒。
青兒回神,急急往地上一跪,不停磕頭。
鍾凌上前將她拉起來,小夏忙去擰來巾子讓她淨臉擦手。
望著她姣美的五官,鍾凌不勝欷吁,在這世道裡,沒有男人護衛,女人擁有美貌不是件好事,上輩子的阿靜和鍾子芳不就因此才被王水木給賣了?
她對青兒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女人何嘗不是,以後別動不動就跪,姐姐和你一樣沒爹,我連娘都沒有了,咱們如果不比別人勇敢堅韌,沒有人會給咱們活路走,天底下沒有那麼多貴人,未來的日子要過得安好或崩壞,全看你自己怎麼做。」
青兒用力說道:「我明白的,青兒會好好幹活兒,給娘過好日子。」
鍾凌把盤子推到青兒面前,遞給她一塊幸運餅,「吃點餅乾吧,餓好幾天了吧,不是姐姐自誇,我這裡的糖果餅乾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青兒點頭,接過幸運餅,掰開,裡面的紙條露出來。
餅乾裡竟然有紙條?有趣極了,她拿起紙條細讀,「否極泰來、福壽安康。姐姐……」
鍾凌指指外頭那扇大門,道:「瞧,多准!所有的壞運全擋在外頭了。」
雙眼閃著感動,青兒低聲道:「謝謝姐姐。」
幾天後,上官肇澧收到一「疊」信,那堆信裡鉅細靡遺地描述了鍾凌的小氣。
小夏說:小姐真過分,竟把做壞的餅乾給咱們當飯吃,甜的飯、鹹的菜,怎麼吞得下去?
小春說:主子,我可不可以用自己的銀子貼補?小姐那雙鞋子都穿出洞了,還捨不得做一雙,那模樣哪裡像老闆,也就只贏街邊乞丐兩分。
還有更可惡的,小姐沒剋扣大家的用例,卻剋扣自己的,她捨不得燒炭,夜裡凍得睡不著,早起還咳上好幾聲,每次勸,她都說天氣暖得很,燒炭會熱得睡不著覺,騙鬼呢,哪裡會熱啊。
小春、小夏是他的人,武功不頂好,但勝在機靈聰慧,當初鍾凌要買丫頭,他就把這兩個人塞過去,她們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就算不大富也小有積蓄,這段日子要不是被苛待得緊了,她們哪敢在自己面前抱怨鍾凌。
讀過她們的信,肇澧心疼、不捨,明明給她留那麼多錢,她在儉省什麼?不行,得寫封信回去好好叨念她。
阿六的信寫得更嚴重,那已經不僅僅是抱怨了。
阿六說鍾凌帶著他天天出門買東西,理由是他很好用,只要殺價不成,就讓他擺出一張死魚臉,上回的烤盤做得不滿意,鍾凌想退貨,店家不肯,就要求店家降價,店家也是個硬脾氣,她居然叫阿六當眾把一錠銀子捏出指印來「恐嚇」對方,他苦練多年的大力金剛指是用來討價還價的嗎?如果師父知道他做這種事,肯定把他掃出師門!
阿六說他沒有人格、沒有尊嚴、沒有面子加裡子,如果主子再不讓他到軍營裡,他一定會死於脹氣——他快被鍾丫頭氣死了。
上官肇澧看著信,想像鍾凌和人討價還價的表情,笑容把他的嘴角從臉頰拉到耳際。
最後,他打開鍾凌的信。
她告訴他,很喜歡他的幸運餅乾,每天清晨看見窗台邊的餅乾,就像喝下一碗十全大補湯,突然間生出無數信心和力氣。
她說了很多的謝謝,說如果沒有他,穿越於她就是一場災難。
鍾凌說如果喜歡可以用尺量,那麼她對他的喜歡,必須搜集天燁皇朝所有的尺,才能量得清楚,她說如果喝一杯水可以減少對他思念,那麼連海水都喝乾了,才能解除她的思念。
她的信讓他的心熨貼得緊,不過信末卻流露出她極力隱瞞的小氣。
她問他用多少錢買通小春、小夏做幸運餅,還問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僱用自己,她很樂意為自己創造驚喜。
照舊,鍾凌的信他一讀再讀,讀到把每個字句都刻進腦海裡,他方肯歇手。
走出營帳,他的笑容至少還能維持一個時辰以上,阿大、阿二……幾個長年跟在他身邊的,清楚明白主子喜歡的那位姑娘又捎信來,才幾天啊,都第幾撥信了,不曉得是小姑娘愛寫信,還是主子硬逼著人家寫信。
「阿二,你回京城一趟。」上官肇澧轉身,目光一掃,掃中輕功最好的阿二。
「是,主子。」他說完,等著主子繼續吩咐,但主子卻像傻了似的,自顧自地笑著,什麼話都不說。
阿二偷看一眼阿大,阿大只好硬著頭皮,打斷主子的夢幻微笑。「主子,您讓阿二回京城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