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
「你先駕車回去,一會兒我就回,娘若問起便說我見河邊景色宜人,下車走走看看。」這風景……還挺美的。
王秀軒看的「風景」是朱小蟬姊弟。
「是的,公子。」
馬車轆轆的走遠,呆坐的兩個小人兒仍無感地盯著河面,因為盯得有點久了,不約而同的打起哈欠。
某人看了直想發笑。
「你們看得再久,魚也不會從水裡跳出來,自找死路地游進竹簍裡。」他看了一眼放在一邊那只簍口缺了一角的魚簍。
「秀軒哥哥……」一個打盹滑了手,朱小蟬上門牙嗑碰到下嘴唇,咬到舌頭,痛得眼淚都要飆出眼眶了。
「秀軒哥哥。」柱子也想睡,含糊地喊了一聲。
王秀軒先拍拍柱子的頭,再揉揉朱小蟬變得柔細的頭髮。「你們兩個是不是又不聽話了,跑到河邊玩耍。」
「二姊捉魚。」怕挨罵的柱子二話不說的出賣二姊。
「捉魚?」
看他狐疑的眼神,朱小蟬指指飄浮在河面上的蘆草。「摘野菜兼捉魚蝦,一舉兩得。」
看了半籮筐青綠色的苦菜,他點了點頭,不嫌髒的撩高白色錦袍席地而坐,肩膀離朱小蟬的身子很近。「怎麼捉?」
「再等一下。」
王秀軒真等了,絲毫不見厭色。
過了好一會兒就聽見朱小蟬大叫,然後他手上多了一根一尺多的綠竹竿,他有些不解。
「把那幾捆蘆草挑上岸。」
王秀軒照辦。
「你看哦!拍拍蘆葦,用力搖一搖,小魚小蝦就會跑出來……」她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柱子已興奮的大叫打斷她。
「二姊,二姊,有魚耶!還有拇指長的蝦子,好多只喔!我們有魚蝦吃了!」
一隻巴掌大的鯽魚跳到王秀軒的鞋面上,留下微腥的水漬,他愕然的一怔,隨即笑開懷,忙著蹲下身幫忙捉魚撿蝦,「真聰明的作法,你是怎麼想到的?」
居然利用魚蝦有草就鑽的天性,不費力的撈起漁獲。
「我天資聰穎唄!」她一臉「快誇獎我」的神情,好不神氣的抬高略圓的下顎,好似她是神童般。
「是有幾分小機智,不過……」王秀軒平和的笑臉上多了些嚴肅。「你忘了你曾在河邊落水過嗎?你有沒有記取教訓,朱大叔一再要你遠離有水的地方,你聽進去了沒?」
被訓了一頓,她脖子一縮裝無辜。「總不能因噎廢食吧!我知道怕了,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而且上回是大伯家的二牛推她,她只要離「禍源」遠一點便萬無一失。
說起來原主朱小蟬的記憶,她記得的幾乎沒有,但許是溺斃前的驚恐太深,深植體內,因此她倒有點印象。
「教你識字倒教出你一番大道理了,拿來頂嘴說項。」王秀軒忽然有種錯覺,她的聰慧不像一般同齡孩子。
看他不是真的生氣而是擺擺架子,她的膽子就橫了。「名師出高徒嘛!有秀軒哥哥的教導,我的進步一日千里,你該自豪有我這般好學的學生,當夫子的你顏面有光。」
「……」憋著氣,再憋,他忍不住破功,笑出聲。「你呀!就不能安分一會兒嗎?讓人少擔點心。」
「秀軒哥哥,你今日不用去私塾嗎?」還不到他十日一休沐的日子呢,怎麼今兒個有空閒晃了?
「夫子家裡有事,休課三日。」他多了三日假。
王秀軒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了竹簍。
「秀軒哥哥要幫我提竹簍嗎?會弄髒你的衣服。」要是讓他娘瞧見了,准又是一頓無煙硝的冷言冷語。
王夫人不讓兒子和野孩子玩在一起,尤其是朱小蟬,她覺得朱小蟬不知禮,不懂規矩會帶壞王秀軒。
已經提起魚簍的王秀軒,一手牽起柱子,一手扶著她身後背的籮筐,「髒了就髒了,洗洗就乾淨了。」
第2章(2)
「你娘會罵人。」那女人更年期提早到來,看誰都覺得刺眼,認定沒人配得上王家金鑲的門第。
他笑了笑,面容平和的說:「習慣了,總要給她找些事做做。」
言下之意王夫人太閒了,閒得惹是生非。
「咯咯……秀軒哥哥也挺壞心的……咦!我踩到什麼了。」腳下傳來喀啦聲,朱小蟬感覺腳底一陣黏濕。
「二姊,鴨……鴨蛋……」柱子好不驚訝的喊著。
「鴨蛋?!」抬起腳一瞧,雜草覆蓋下真是一窩花白的蛋,一顆挨著一顆,足足有十來顆。
朱小蟬心想,賺到了,有蛋吃了。
「還不趕緊撿起來,待會被人瞧見了就沒得拿了。」王秀軒笑著提醒她,放下竹簍子,一手一顆拾起放進她的籮筐裡。
「喔!」腰一低,她連忙吆喝柱子一塊拾蛋。
這些蛋比一般土鴨生的蛋小了些,應該是野鴨才下不久的蛋,拾得歡快的朱小蟬滿臉笑,一張彎彎的小嘴兒笑得闔不攏。
「秀軒哥哥,我一會兒請你吃野蔥炒蛋。」見者有分,要不是他今天的幫忙,她也不會幸運的撿到鴨蛋。
「留著給你阿爹阿娘,你不是趕著回家作飯,晚了朱大叔朱大娘就得餓著肚子幹活了。」莊稼人的辛勞他曉得。
「可是……」這樣她過意不去。
「要是吃了蛋,回去吃不下飯,我娘又要起疑心了,到時你可就不好過了。」
王秀軒知曉朱家的情形,故意這麼說,不願與之搶食。
「那我烙個餅給你嘗嘗,很快的。」她學了好久才學會了最簡單的烙餅,幾乎不需要什麼技巧,往鍋邊一貼即可。
「好。」他笑得很好看,玉潤清雅。
朱小蟬一回到家便放下籮筐,拾柴生火,她個子還沒灶台高,搬了張凳子墊腳,野菜先洗淨再剁碎,放入滾水燙了一遍後去澀,取出白面和著野菜末一揉,灑點細鹽揉成團,再拉起一詫一詫的,用小手壓扁成扁平狀……
「阿爹,阿娘,阿姊,快來吃餅喝湯,是野菜烙餅和野菜蛋花湯,趁熱快吃……」
朱小蟬站在田頭一喊,稻子割一半的朱家人抬起頭一瞧,笑呵呵地揉揉發酸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