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這哪有半分世子模樣?」
玉觀雲聞言放下車簾,正色地看著她。「我正打算這次回大梁時,請求我父王撤了我的世子之位,讓我弟弟當世子。」
姚采臨一愣。「你的意思不會是,往後將長住在大淵吧?」
其實有斷袖之癖的勳貴子弟何其多,連德碩公都有此癖好,心照不宣便是,誰不是照常娶妻生子,再養幾個男寵,誰會揭了自己的底?哎,這個玉觀雲果然特別,特別的笨,特別的純情,竟為了姚傾要放棄將來的王位,她有點替他擔心,不知姚傾是否能回報他一片真心?
「我確實有此打算。」玉觀雲微微一笑。「我愛的人在此處,我自然想長長久久的待在這裡,再說我也喜歡貴國的民風,想來能適應此處的生活。」
姚采臨不想影響他的決定,便點了點頭。「你自己考慮清楚便好,我也不說什麼了,反正若在大淵住不慣,你還能回大梁去。」
玉觀雲一臉惋惜。「可惜你就快成親了,不然在府裡有你做伴,一塊兒說說話多好。」
姚采臨促狹一笑。「你可以找我五妹妹陪你說話,她肯定很樂意。」
玉觀雲無奈地道:「別取笑我了,我如何不知道五姑娘對我的心意,我是見了她就怕啊。」
姚采臨樂呵呵地笑,登船的地方也到了,兩個人下了馬車,讓車伕去休息。
一艘小船可容納八人,他們前頭已經排了六個人,不可能再容下他們七人,姚采臨心急想快點去看貨,怕好東西被別人買走,於是跟玉觀雲先上船,讓落楓、瑤想、吳景祥和小福兒、小安兒搭後班小船,她想著反正船東想多賺點銀子,船隻是一班又一班的往來,落楓他們隨後便到了,她與玉觀雲先登船也沒什麼,殊不知看在旁人眼裡他們就是對少年夫妻,貪新鮮出來逛市集。
偏偏,大梁國境內少河川,他們的京師也沒有河,玉觀雲沒搭過船,姚采臨怕他登船時重心不穩,一直與他扣著手,落在梧桐眼裡不得了,這是背著他家爺偷人啊!
又偏偏,要下船時,有個孩童搶快,閃過玉觀雲身邊,他忽地一個踉蹌,眼見就要落水了,姚采臨嚇得魂飛魄散,忙抱住他,以免他落下水去。
一個連河川湖泊都沒見過的人,自然是不會游泳了,掉下湖去準死的。
抱住他之後,她餘悸猶存,小聲嘀咕道:「世子爺,您還真會給我添亂。」
她前生雖然會游泳,但這一世她的身份是大家閨秀,根本沒學過游泳,總不能她跳下水就會游了吧!若是他落水,她也只好被迫游泳,這傳回平陽侯府不得了,她是何時通曉泅水的?身邊的丫鬟婆子恐怕都會被狠打一頓再發賣出去,所以,玉觀雲這不是給她添亂是什麼?
她不知道,玉觀雲給她添的亂還有更大的,婚期定下之後,李霄鋒在江湖上的朋友傳來風聲,那群夜劫懷達寺的山賊原來真是梅花寨的,手下這麼多人卻栽了個大跟頭,那寨主顏面一夜掃地,十分介懷此事,就算氣惱手下胡來,仍決心要給平陽侯府好看,盤算要在姚采臨出嫁前擄走她,毀她清白。
李霄鋒既然知道了便不可能坐視不管,他派人保護姚采臨,也因此,姚采臨一出府就有人通知梧桐,梧桐原是不相信知書達禮的侯府貴女會與男人結伴遊市集,待他親眼確認,頓時冷汗涔涔。
這是怎麼回事?姚二姑娘竟如此不守婦道?
所謂好事不瞞人,瞞人沒好事,如果她堂堂正正,又何必遮遮掩掩?侯府一定不知道她來這裡,還跟男子狀極親密的相偕而行。
這這這、這成嗎?都還沒成親呢,她就做出這等出格事來,成親了還得了?豈不上房揭瓦了?於是心急火燎地去通報李霄鋒了。
姚采臨渾然不知未婚夫也在此處,她拽了玉觀雲的手下船,熟門熟路的跳上另一艘樓船,入口處掛著垂地黑漆錦幔,她領著玉觀雲掀簾而入。
他們下船的地方是臨時搭建的平台,四面八方都有不同的船商舖子,如果要逛的鋪子不在此處,便再上船告知船東要去的商舖即可,開頭在岸邊已買過船票了,便不需要再付額外的銀子。
這是姚采臨第三年來逛西洋人的商舖了,洋人的物品在這時代還很稀奇,若不是上燈節的水上市集很有賺頭,這些洋人也不會大費周章的走水路過來做生意。
說是西洋人的鋪子,但掌櫃的還是大淵人,就是受顧於洋人東家,洋人將貨品一一定價了,能賣多少銀兩就看掌櫃的本事,多賣的,全歸掌櫃所得,因此受雇的掌櫃都會格外賣力。
「客官請隨意。」店裡的二掌櫃、三掌櫃、四掌櫃都在招呼客人,京城富人多,對洋玩意兒感興趣的人也多,也出得起價,掌櫃們見貴客上門,自然都賣力招呼了。
玉觀雲眼眸四處轉著,暗暗讚賞。雖然是在樓船裡,但佈置半點不含糊,好多精巧的擺設都是他未曾見過的,他果然來對了。
姚采臨摘下了紗帽,對鋪裡跑腿的小廝說了要找大掌櫃,往年她都是跟大掌櫃採買,大掌櫃對物品出處來歷都知之甚詳,也會向她介紹一些隱藏版的珍品,那可都是不輕易拿出來展示的,怕磕碰壞了,碰到熟客才會取出來。
小廝進去喊大掌櫃了,但從裡間走出來的卻不是她認識的吳大掌櫃,而是一名身材挺拔壯實的中年人,大臉方正,皮膚古銅,嘴邊蓄著八字鬍須,穿一身軟趴趴的灰色長衫,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了,但那灰衫貼在身上,卻看得出身軀結實。
姚采臨看著他微微一愣。「怎麼不是吳掌櫃?吳掌櫃呢?」
那中年人笑了笑。「敝姓蕭,姑娘叫我蕭掌櫃就行了,吳掌櫃家中有事,今年沒有過來,由我來為姑娘介紹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