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的人自然是李霄鋒了,不過這裡是哪裡?他呢?
「姑娘醒來了。」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掀開紗帳,像是時時在關注著她的動靜似的,她一睜眼便知道了。
桌邊坐著一名容貌艷麗的女子,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很隨意的開口吩咐守門的丫鬟,「憐香,去把粥端過來。」
「是。」
名叫憐香的丫鬟退下了,姚采臨掙扎著坐了起來,坐起來之後,卻感覺頭隱隱發疼,身子也軟綿綿地不聽使喚。
那女子半點幫她的意思也沒有,只冷淡地說:「姚二姑娘還是再躺躺吧!免得出了什麼差錯,有人怪罪到奴家頭上。」
姚二姑娘?姚采臨扶著額際,微訝的看著那女子。「姑娘認識我?」
蘇淡艷唇角微撇。「自然是認識,否則怎麼會讓你睡在我房裡。」
花月樓就在綠水湖畔,湖上惡火四起時,她所在的那艘樓船很快便靠了岸,她與章瑞堯等人皆毫髮無傷,章、吳、白、郭說要去尋李霄鋒,不久鴇娘派暖轎來接人了,她與其它花娘便順勢回了花月樓,不想,過了一個時辰,李霄鋒卻抱了一個濕淋淋的姑娘來,又是請大夫又是更衣的折騰,把花月樓裡弄得人仰馬翻,她這才知道,原來他也有這樣的一面,原來他會這樣百般呵護一個女人……
「請問姑娘是哪位?」姚采臨感覺到對方不喜歡自己,不只不喜歡,貌似還挺有敵意的。
蘇淡艷起身,眸子直視著她,帶著微微的無視,不緊不慢地說道:「奴家是花月樓蘇淡艷,這裡是奴家的房間。」
姚采臨點了點頭。「原來是蘇姑娘。」她眼裡波瀾不興。
第6章(2)
眼前的蘇淡艷髮髻插著蝴蝶簪,鬢角戴著珊瑚石珠花,身著猩紅色羅衣,桃紫色紗裙,外面一件金緞子窄袖褙子,披著鑲紫貂錦刻絲披風,紅寶石的燈籠耳墜,墜垂著長長的流蘇,走動間顯得別具風情。
她的穿著打扮妖嬈撩人,雙肩纖削、腰肢裊娜,舉手投足間蟬鬢輕佻,自有股風塵女子的妖治放誕,與她聽聞的什麼麗而不俗,半點不相同。
或許那麗而不俗、出淤泥而不染等等溢美之詞只是吹捧她的男人下的定義,在她看來,蘇淡艷是天生吃這行飯的,聽說她不隨便接客,還蔑視權貴,曾經罰酒不喝、點曲不唱,橫眉冷對萬戶侯等等,這些被男人欣賞的種種剛烈作為,簡單來說,就是耍大牌嘛。
「姚二姑娘知道我?」蘇淡艷的語氣裡並沒有意外,反而有著小小的驕傲。
她可是名動京師的名妓,多少王公貴族、商人富賈不惜浪擲千金,就為了一睹她的芳顏,花月樓的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都是拜她所賜,沒有她就沒有花月樓今日的盛況。
「自然是知道的。」姚采臨嘴角掛著一絲笑意。「蘇姑娘能吟詩作賦、琴棋書畫,心靈手巧,才藝雙全,是遠近聞名的美人。」
所謂的耳聞,就是她那些堂兄弟。
族學其實是個聽八卦的好地方,她幾個較年長的堂哥,甚至年紀較小的叔叔,總在課間口沫潢飛的大書特書上妓坊的事,其中他們最嚮往的便是花月樓了,而花月樓又屬蘇淡艷人人想一親芳澤,五年前她艷幟初張便聲名大噪,五年過去了,她仍是京城娼門教坊的第一人。
蘇淡艷那驕傲得意的樣子看在姚采臨眼裡只覺得她沒有自知之明,甚至可以說是自我感覺良好,不管蘇淡艷承不承認,她再怎麼才藝雙全、怎麼脫俗出眾,在這連嫡庶待遇都天差地遠的大淵朝,只要身在青樓,最終不過淪為男人的玩物,不可能成為誰的正室夫人,別說王公貴族了,連一般百姓也不會有人迎娶青樓女子為正室,她知道鄰近的大蕭朝對歌妓十分禮遇,文人雅士在妓院聚會,與歌妓們一同吟詩飲酒是風雅之事,但大淵不是如此。
「看來姚二姑娘對奴家知道的不少。」蘇淡艷似笑非笑地道:「想來姚二姑娘自詡名門閨秀,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會來妓院吧!」
「蘇姑娘此言差矣。」姚采臨淡淡地笑,但眼中滿是以自信為基礎的從容,那是她自小被孫氏如珠如寶的捧在掌心育養建立起的自信。「平陽侯府是名門,身為平陽侯的嫡女,我本就是名門閨秀,犯不著自詡。」
她清楚看到蘇淡艷的手握成了拳,二世為人,她深諳人性,這個蘇淡艷長年被男人追捧,心性比一般的花娘還高,受不得一點點屈辱。
至此,她不免怪起李霄鋒來,將她救起送回侯府便是,為何將她放在這花月樓裡,他自個兒卻不見蹤影,讓她獨自應戰這個對她存著莫名敵意的蘇淡艷,她本來不必經歷這種破事的不是嗎?
蘇淡艷乾笑一聲。「是奴家失言了,不過姚二姑娘好會教訓人啊,想來像姚二姑娘這樣的出身,是慣常訓人的,是吧?」
姚采臨瞬間覺得頭大,這個女人有被害妄想症,她蹙眉。「我沒訓你,我只是點出事實。」
「姚二姑娘是不是瞧不起奴家身在青樓?」蘇淡艷忽然笑吟吟地看著姚采臨。
「可是怎麼辦呢?咱們服侍的可是同一個男人。」
姚采臨臉色一變。「蘇姑娘請自重。」
她還沒出閣,說什麼服侍男人,這可是嚴重譭謗她的閨譽。
蘇淡艷似笑非笑。「我是二爺的第一個女人,對二爺的喜好瞭如指掌呢。」
門外,伸手要叩門的九蘭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是個心思沉穩的丫鬟,裡面有她不久後要服侍的少夫人,那個蘇淡艷偏又口出狂言,想了一會兒,她選擇在門外聆聽。
房裡,兩個女人對視著,蘇淡艷得意的翹著嘴角,姚采臨愕然。
本來男人逛個妓院也沒什麼,但這話聽在她耳裡,竟如晴天霹靂,她方知自己已將李霄鋒放在心上了,他已不僅僅是一個她不願錯過的擇偶目標,不僅僅是她將嫁之人,她在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