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余小桃已經笑到流淚打滾了,有一種辣,它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一開始沒太多感覺,很容易讓人輕忽它,這種辣像酒一樣,它是後勁強,待它辣勁發威時,已讓人後悔不及,它在你的肚子裡肆虐,辣到你腸胃抽筋,像火在肚中燒,你卻拿它沒轍。
段長淵可怪她不得,因為她很老實地告訴他那藥是辣的,她沒撒謊啊!而且她也被拖累了,因為不能出聲,她憋笑到胃抽筋。
隔日,她照例送藥過去,段長淵這次卻沒有要她馬上離開,他接了湯藥,卻沒問她這次是什麼味道,他端著藥沒喝,只是一雙眼盯著她。
她站在一旁,低眉斂目,看似乖巧安分,雖沒抬眼,卻知道段長淵一直盯著她,他的眸子很黑,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卻讓人顫慄。
他就這麼盯著她,不言不語,室內瀰漫著窒人的威壓,她開始感到不安,他這種盯人的方式,讓她想起小時候曾有過的可怕回憶。
那時她因為頑皮,在山野間玩瘋了,不小心闖進狼群的地盤,被狼群追獵,匆忙間躲進一個小洞,因為洞口小,只容她鑽進去,才逃過被狼群撕咬的下場,但同時她也被困在小洞裡。
她無法逃走,只能窩在洞穴裡發抖,狼群在洞外嗥叫,不時伸長爪子進洞要抓她。
她飽受驚嚇,嚇得叫不出聲,只能睜著驚恐的眼瞪著洞外,看著狼群們咧開大嘴露出長牙。
天黑了,狼群依然守在外頭,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綠光,鬼魅地盯著她,並不時發出低嗚聲,彷彿在告訴她,它們有耐心等著她,她是它們的食物,它們不會放棄。
她忘了時間,忘了過去多久,也不敢睡覺,只是盯著那一雙雙綠光,那綠光也盯著她,一直到爹娘找到她為止,她都沒移開眼過。
段長淵無聲盯著她的樣子,讓她想到黑暗中的綠光,令她背脊發毛,寒意打從心底升起。
她盡力甩開這種恐懼,告訴自己不要怕,段長淵不是狼,她也不再是那柔弱無依的小女孩。
段長淵靜靜盯著她,她表面恭敬謙卑,可他卻覺得她一點都不怕他,她臉上罩著面紗,就只有一雙眼睛露出來,但他注意到那雙眼瞳很美,偶爾有眸光轉動,靈黠迷人。
當然,他也注意到一件事一一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仰慕之色。
回想當初被她以藥威脅時,當時他只感到憤怒,在武林中,有不少人打著和他結親的意圖,想接近他的女人何其多,利用美色來接近他的、背後使出陰狠手段的,用淫藥企圖迷昏他的也有,但這些全都被他一一化解掉。
他段長淵之所以能坐穩青玉山莊莊主之位,退北蠻,智壓盜匪,用的可不只是一腔熱血,在那正義凜然的外表之下,藏的是極端手段,說他是狡詐狠厲也不為過。
卻想不到,自己會被這個女人威脅得逞。
敢威脅他,就要承擔後果,對於這種女人,他不會憐香惜玉,既然她要名利,他給,可是給的方式由他來決定,所以在初夜,他找人代替他,這是他給威脅之人的回報,絕不會把對方當成恩人的。
卻不料,這女人比他想像的更聰明,他便用最侮辱的方式要了她。
這次是他大意了,他很肯定那日的酒有問題,可說來奇怪,若是下毒,又為何與性命無關?似乎只是故意整他們似的,到現在他仍百思不解。
劉仁醫術高超,連他都束手無策,逼不得已,只好找余小桃醫治,卻不想,她還真有一套,給的藥果然有效,他莊務繁多,又事必躬親,自然不會將她什麼多休息的話聽進耳裡,卻不料這樣反而使病情惡化,只好又把她找來為自己醫治。
有照顧他的機會,她不但不好好把握機會討好他,卻給他喝那怪異的解藥,他越想越懷疑,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所以他改變了做法,不像以往那樣。等她送上藥就把她趕走,而是留下她。
他既然吃藥難受,當然也不會讓她好過,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回到湘水居後,就原形畢露捧腹大笑。
她很有一套,而他向來欣賞有能力的人,他會讓她好好發揮所長的。
他藥照喝,並且一反常態,讓她隨身伺候,說是伺候,不過是讓她站在一旁,侍奉他用藥、幫他搽藥的,仍是他的婢女。
他看書時,她在一旁站著;他用膳時,她在一旁站著;他午睡時,她也在一旁站著,除了吃東西和出恭,她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連熬藥這事,都命她把方子交給劉仁,由劉仁接手。
余小桃苦了,她心裡火大,段長淵根本是變相讓她罰站
她生性本就好動,站久了不打瞌睡才怪,她一向不會委屈自己,直接就站著睡著了。
段長淵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她點頭打盹的模樣。
「莊主,您醒了?」婢女忙上前為他掀起床幔。
段長淵還在盯著余小桃,婢女都出聲了,她居然還能睡得這麼沉,可真是逍遙自在得很哪。
「看來,有人比我這個病人還嫌累?」
一名婢女上前推了下余小桃,余小桃睡夢中突然被人這麼推了一下,一個驚醒,往下栽了去。
「哎喲!」她痛呼一聲,趴在地上,摔疼了膝蓋。
其他婢女見狀,忍不住低笑,卻沒人上前扶她,甚至有人露出活該的表情,在這山莊裡,段長淵的喜好,也會影響奴僕的喜好,他不待見這個女人,婢女們自然也不待見她。
余小桃心中火大,她瞪了推自己一把的婢女,氣憤道;「幹麼推我?」
婢女理直氣壯地回答。「你自己打瞌睡,我好意叫醒你,可別不識好人心。」她們完全不把她當姨太,自然稱呼上也是你呀你的叫她。
「我睡我的覺,礙著誰了?」她火大的問。
「莊主命你治好他的病,你不隨時警惕,還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