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義說道:「依我看,她或許完全不知情。這次水匪劫船,是蕭貴妃派系所為,那花姑娘與蕭家訂了親,照理說應該幫著蕭家,又怎麼會接連兩次都向主公示警?」
說到那花圓圓,龐玉堂沉思了下,冰冷的墨眸轉成了疑惑。畫屏和織羅按時向他匯報,這三天來,花圓圓安分待在房裡,每天用完早午膳,都會到甲板上走走,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樣。
說也奇怪,這艘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也每日都會上甲板走走,怎麼就遇不上她?
若非有畫屏她們盯著,他還以為這花圓圓閉門不出呢。
看來,她是打定主意避開自己。想到這裡,腦海裡浮起她那張驚恐的小臉,龐玉堂不由得笑了。
龐玉堂嘴角的笑意,元忠等人都看在眼裡,心想有那花姑娘在,主公的心情就很愉悅。
見主公心情好,元義打趣地說道:「主公,那花姑娘見了主公,就像老鼠見到了貓。」
元義這句話,其它人聽了也是豎起耳朵,想他們主公所到之處,莫不是貴女圍繞。在京城裡,他們主公可是出了名的憐香惜玉,偏偏那花圓圓看他們主公的眼神,彷彿見到豺狼虎豹似的,就算主公只碰了她一根手指,她也是一副要命的表情。
龐玉堂顯然心情很好,點頭道:「是呀,她很怕我,不似作偽,我都給她機會接近我了,她卻避我如蛇蠍,真有意思。」
對於花圓圓,龐玉堂的確生出了興趣,不過也僅止於興趣,沒有旁的心思,所以她的迴避,只讓他覺得新奇有趣罷了。
想到這裡,龐玉堂眸中掠過一抹笑。
想避著他?
船就這麼大,她能躲到哪裡去?
「啊——啾!」
花圓圓站在甲板上,打了一個噴嚏。
「姑娘,小心別受涼了。」一旁的畫屏輕聲提醒。
「不礙事,我想多站一會兒。」
回房與這兩名陌生婢女大眼瞪小眼的,她可不習慣,要是碧兒和錦繡在就好了,至少還有說話對象。
花圓圓望著江水歎氣,此時天邊染霞,已近黃昏。
霞光映染了天邊雲彩,美不勝收。
離家已數日,她開始想念爹娘,不過這離開是必要的,為了解除婚事,她必須在豎城待上最少三個月。
以往,她總以為只要自己像其它閨閣女子一般,勤練女紅,熟讀《女誡》,做個待嫁姑娘,將來好好主持中饋、相夫教子,就是完美的一生了;可現在,她不這麼認為了。
回想堂哥的事、遇襲落池、蕭郎橋上的話語,還有這次水匪一劫,都讓她深深體會到自己的柔弱和無知。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現在有了超乎常人的感應,這感應已經多次成功讓她避過劫難。
她心中升起豪情萬丈,有了這絕佳感應,還怕找不到好夫婿嗎?她決定未來的良人,她自己挑!
不求富貴,不求權勢,只求忠良心正的夫君,對妻子有情有義,即便將來她老了,年華不再,也能敬她、護她,安然度過一世,她便心滿意足了。
有了這份決心後,心中多日的陰霾散去,直到此刻,這才將蕭郎帶給她的心傷完全掃去。
這全拜水匪之劫所賜。
人只有在經歷過生死關頭後,才會更珍視自身所擁有的,也能看破一些事,她清麗的臉上浮現海闊天空的笑容。
霞光灑在她的臉蛋上,有了金光襯托,讓她的笑容更加明艷動人,剛好落入另一雙深晦無底的墨眸裡。
這笑容……可真是自在呀!
怎麼在他面前,她就不這麼笑呢?
「想什麼這麼開心?」
磁啞的嗓音在花圓圓耳畔輕拂著。
她嚇了一跳,正要轉頭,可瞬時僵住不動。
她若是貿然轉頭,說不定一個不小心的「擦撞」,便會送上芳唇……
船上的人個個都受了命令對她善待有禮,敢這樣不顧禮法靠她這麼近的人,只有龐公子。
於是她沒有回過頭,而是立刻把腳往旁一跨,拉開兩人的距離,然後才優雅轉身,朝對方一福。
「見過龐公子。」
龐玉堂心中咦了一聲,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手呢。
原本以為靠得這麼近說話,花圓圓一定會嚇一跳,繼而轉頭時來個小意外,不料她不但沒轉頭,反而朝旁移去,避開任何「意外」。
光是這個小動作,就證明了她的聰慧之處。要知道聰明可以裝,但是隨機應變卻不是裝得出來的。
這花圓圓不止一次向他證明一件事,她不傻。龐玉堂眼中多了份濃濃的趣味和欣賞。
「姑娘似乎很高興,可有什麼喜事?」
「沒什麼喜事,只是夕陽無限好,人平安,便是福氣。」她回答得中規中矩,客氣拘謹,說話時,眼睛都是朝下的。
龐玉堂細細打量花圓圓,發現她今天不怎麼怕自己了?
昨日之前,對於他的挑逗,她還會慌亂,可是現在卻坦然鎮定,在那有禮的表相下,是戒備的疏離。
「聽說姑娘此去豎城,是為了養病?」
花圓圓心中陡地一跳。這人居然查了她的事?
「是。」
「什麼病?」他關心地問。
「也沒什麼,就是身子虛,需要調養。」她幾句敷衍帶過,擺明了不想說,龐玉堂卻不打算放過她。
「你明明沒病,因何要裝病?」
花圓圓心下訝異,但表面強自鎮定。
「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將你救上來的那一天,我讓大夫幫你把過脈。」
她聽了臉色一僵,心下不禁腹誹,這姓龐的表面上好說話,實際上果真表裡不如一,是個奸詐的老狐狸。
就算被拆穿了又如何,她裝病是她的事,又礙不著他,因此她不再說話,只用一雙警戒的美眸盯著他。
龐玉堂還在等著她圓謊,不過小傢伙似乎明白騙不了他,索性什麼都不說。
「為什麼裝病?」他再度開口詢問,臉上是笑的,語氣是輕柔的,可其中的威壓是真的。
花圓圓感應到他話中的質疑,想了想,回答道:「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