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雪丫頭脾氣大得很呢!邢覆雨也不逼她,在她後頭悠閒地跟著。
巫依雪打定了主意不理睬他,他愛跟就跟,隨便他,她自己則胡亂走動;離村寨越來越遠,也沒個方向,但是不管她走多遠,或是往哪個方向走,邢覆雨都順著她,也不阻止。
如今巫依雪是六歲娃兒,沒了內功,這力氣和體力自然不能跟大人比,不到半個時辰,她就走累了,便賭氣坐在地上休息,而邢覆雨也不嫌髒,撩袍在她身邊席地而坐,她不說話,他也不問,她休息夠了,站起來繼續走,他也繼續跟著。
她個頭小,有些橫出的枝葉擋住了她的路,他便伸手為她撥開;若有蜘蛛網,他先她一步清理。
她假裝沒看到,不領情,心想他煩了自會走開,可是直到夕陽西下,他依然跟著,而她卻是已經累得走不動,肚子也餓了。回頭看向來時路,這路程她走了多久,回去時就要走多久,而她已經累得不想再走了,但也不想開口求他,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不說話。
邢覆雨蹲下身,看看她,見她抿唇不語,還在鬧脾氣,也不以為意,伸手將她抱起來。
她沒抗議,因為她現在又餓又累,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像個人偶一樣軟趴趴地靠在他身上,隨他擺佈。
邢覆雨抱著她慢慢往回走,兩人就這麼沉默著,直到他感覺肩膀上一陣濕潤,不由得一怔。
雪丫頭哭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哭,沒有一般娃兒的大哭大鬧,而是無聲的流淚,這樣的她,讓他向來冷硬的心莫名地疼了。
「雪丫頭,想家了嗎?」想家?她不只想家,還想念師父、想念四大護法們、想念她的谷民、想念萬紫千紅的萬花谷……是的,她想家,好想好想。
「我想回家……」她哽咽地說著。
邢覆雨恍然大悟,雪丫頭畢竟還小,又一路顛沛流離,想家是在所難免,她還是個孩子哪……「家在哪兒呢?」
「家沒了。」這話聽得令人心酸,刑覆雨眼中溢滿了憐愛和心疼,大掌撫摸她的頭,溫柔地對她輕聲細語。
「叔叔的肩膀就是你的家,以後想哭,就來叔叔這裡吧。」巫依雪哭也哭累了,走也走不動了,把頭枕在他肩膀上就睡著了,什麼也不想管了。
見她睡著,邢覆雨便施展輕功,原先兩個時辰的路程,他只花一刻的功夫就回到村寨裡。接著他讓人準備飯食和洗澡水,伺候雪丫頭用膳和梳洗。
當邢覆雨走進屋內,女侍衛正坐在床上為巫依雪掖被子,見到大人,立刻上前施禮。
邢覆雨示意她不用出聲,女侍衛退到一旁,他便緩步往床邊走去,掀開床幔,望著背對他側躺著的小身子。
雪丫頭睡的這間屋子是他的臥房,她今日情緒不穩,他不放心讓她單獨睡,便直接將她抱回自己的床上,讓人看守她。
今日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了,為了不吵到她,他便將議事的地點改到另一間屋子,離開時,他叮囑女侍衛好好照顧,便去和手下議事了。
待他離開後,巫依雪便睜開眼睛。其實她是裝睡的,怕被邢覆雨看出來,所以才故意背對著外頭躺下。
她坐起來,一旁的女侍衛見她醒了,立刻上前溫柔笑問道:「雪姑娘怎麼醒了?」
「我口渴。」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我這就去倒水給你。」女侍衛和所有人都知道邢大人很疼愛這個小丫頭,因此對她完全不敢怠慢。她去桌上倒了杯水過來,因為怕小丫頭把水灑了,便直接幫她拿著杯子要餵她喝。
巫依雪也不拒絕,讓她喂自己喝水,喝完後,她拿出一顆糖吃,也給女侍衛一顆。
「姊姊,吃糖。」她笑得十分甜美,把糖拿給女侍衛時,還一臉期待。
女侍衛心想只是一顆糖罷了,若是拒絕了豈不讓小姑娘傷心?於是她接下糖果,吃進嘴裡。
「好吃嗎?」
「好吃,謝謝雪姑娘。」巫依雪笑得燦爛,顯然因為好意被接受而開心著。
女侍衛見到她的笑容,也跟著笑了,過了一會兒,便感到眼前一黑,倒地不省人事。
巫依雪收起笑容,只有把女侍衛弄昏了,自己才能離開,所以她才把沾了迷藥的糖拿給女侍衛吃,果然女侍衛不疑有他,把糖吃了。
她知道邢覆雨對失職的屬下的懲罰很重,所以在離開前,她用案桌上的筆墨寫了兩張字條。
第一張是給阿鴻的,字條上說她要離開這裡去尋找家人,要阿鴻不必擔心,還要他好好習武,不必去尋她。
雖然對阿鴻很過意不去,不過她想通了,江湖險惡,她不該讓阿鴻跟自己一起涉險,留下來跟著邢覆雨學功夫,比跟著她強多了。
第二張字條則是留給邢覆雨的,上面說明女侍衛是被她欺騙才昏迷的,這樣她才方便離開,還說多謝他的收留,下回她會再回來找女侍衛玩。
這麼一來,邢覆雨就算遷怒於女侍衛,也不會罰得太重。
這時候邢覆雨正忙著議事,是離開的最好時機,她悄悄走出屋子,避開其他人,走出村寨,然後跑到林子裡,找到了有做記號的大樹,將埋在樹下的包袱取出來。
她決定前往東湖城,不能再拖下去了。她腳程慢,最快的方法是坐船,也能避免留下足跡,因此她來到河邊,跳上河邊人家打魚的船隻,接著抽出腰間軟劍,將繩子斬斷,最後不忘留下一錠銀子,這銀子足夠這條船的主人再買二十艘船了。
她用槳將小船推離岸邊,船隻進入河中,小船便能順著水流緩緩行進,她將船槳固定好之後,便躺下來枕在包袱上,仰望天上的星光。
西邊是山谷,東邊是湖泊,河水都是向東流的,她遲早會到達位於東方的青湖城。
她閉上眼,聽著水流聲入眠,船隻輕晃,彷彿搖籃,加上她今日已累極,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