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著。」
崔郎頗不以為然。「小姐,這玉笛應是贓物,把人送去衙門卻不交贓物可不好。」
崔郎口中的小姐正是這位當鋪掌櫃——這位掌櫃不是男人,而是上官雁扮的,那似模似樣的舉止,若不是自己人還真看不出來。
上官雁摸了摸嘴上的假鬍子,精打細算地說道:「這兩人一看就是慣犯,偷盜不止一次,這玉笛應該是某個大戶人家之物,說不定會懸賞失物呢,現在繳出去不就便宜了衙門?還有,找出他們的賊窩,挖出其他贓物,用其中一項罪名交給衙門,另外,上繳之前先對帳,看看有沒有哪家有私人懸賞的,記得去領。」
她說的對帳是指歷年來各大戶人家丟了寶物,對外公佈的懸賞金,跟官府的懸賞是不同的,上官雁不只是個生意人,還是個暗捕,她將各家懸賞金列名造冊,製成一本帳目。
其實她開設這間寶來當鋪是有用意的,照她的想法,這當鋪還有抓賊的功用,平常是當鋪營生,卻也是一些賊人將贓物脫手的管道,一旦收到可疑贓物,便是上官雁這個暗捕收網捕魚的時刻。
崔郎搖搖頭,知道小姐決定的事很難改變。「屬下遵命。」
接著,他一手提一個,將兩名漢子拖往後頭,用水將他們潑醒,沒多久就拷問出來了,再將內容向上官雁稟報。
把人交給官府後,賞金入帳,上官雁就在帳目上畫下一筆。
她喜歡做生意,當暗捕也是門生意,而她大概是大興皇朝做得最輕鬆的暗捕,開了間當鋪,有獵物入網就抓,沒獵物就做當鋪生意,不過寶來當鋪也只是她眾多店舖之一而已。
她換下掌櫃服,撕下假鬍子,換上布衣裙,恢復女裝,從當鋪後門出去,來到大街上,隔了幾條胡同,走進一條熱鬧的市集街。
這條大街兩旁聚集了綢莊、布莊、茶莊、書肆和玉鋪等等,是京城裡最貴的舖位,而上官雁的脂粉鋪就在這裡。
不同於來當鋪典當的人都需要面子,所以開在低調人少的街巷,這脂粉鋪是姑娘家的最愛,必須開在人潮聚集之處。
上官雁來到馨蘭脂粉鋪門口,看到自家脂粉鋪門庭若市,不覺唇角輕揚。自家鋪子生意興隆,哪有不高興的?她每天最愛做的事不是看帳本,便是巡視各地店舖。
「喂!閃開!」
突然傳來的暴喝讓她轉頭,就見一輛馬車正朝這兒奔馳而來,路上百姓紛紛驚恐閃避,而閃避不及的小販攤子只有被撞翻的分。
她擰眉,大興皇朝有令,除非有軍務急令,否則不可騎馬在大街上疾馳衝撞百姓,但偶有紈子弟不守規矩,蠻橫囂張地過市。
路上百姓紛紛閃躲,她卻站在原地不驚不怵,直到馬兒逼近時,她才打算閃避,這時有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往路邊扯去。
因為實在太突然了,害得她腳步踉蹌,差點跌倒,為了平衡身子,她也下意識抓住對方手臂。
「姑娘還好嗎?」一道男子聲音傳來,清清冷冷的。
她心中沒好氣,她哪裡不好了?她本來就打算要躲的,是哪個雞婆多事的突然拉她,反倒害她站不穩。
穩住身子後,她抬眼看向拉住她的人,不禁一愣。
眼前的公子相貌冷俊、神情肅穆,飛揚的眉、銳利的眼,雖然散發著書生的氣息,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魄力。
可讓她怔愣的不是他這姣好堂堂的相貌,而是她認得這張臉,只一眼她便低下頭。
「我沒事,多謝公子相救。」說完就要轉身走人。
「姑娘且慢。」
她腳步不停,假裝沒聽見。
「姑娘,你的錢袋掉了。」
她腳步停住,下意識往腰間摸去,但隨即心想不對,她根本沒帶錢袋啊……哎呀,糟!
只因為這一時的遲疑,便被對方給追上了。
「這位姑娘。」聲音在她身後清楚地響起,若再裝作沒聽到就太假了。
她回身,一臉茫然地問:「公子叫我?」
「姑娘有點面熟,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冷俊公子盯著她,目光犀利了幾分。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公子認錯人了。」她含羞回應。
「是嗎?」冷俊公子依然盯著她,那目光太過炯亮,異常專注。
「公子別這樣盯著人家瞧,請自重。」她一副「你想幹麼」的樣子,還抓緊了自己的衣襟。
第1章(2)
狄璟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這樣盯著一位姑娘的確不妥。
「是在下認錯人了,失禮。」他收回目光,心中感到失望,只不過是看見一個相似的背影,便以為是她,又見到那馬車朝她的方向奔來,一時心急,想也不想的就趕過來將她拉到一旁。
當看清楚她的相貌後,又讓他一怔,不是她,但卻令他有似曾相識之感,在瞧見對方怯怕的模樣後,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消失了。
他轉身要走,這回卻被她喊住。
「公子且慢。」
他停住,回頭看她。
「我的錢袋。」她伸出手向他要。
他面色一僵,再度直直盯著她,說錢袋掉了是假,她居然真的向他要?是故意的吧?望著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似乎不像是裝的,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最後他什麼話都沒說,便將身上的錢袋解下,放入她手中,頭也不回的走人。
上官雁傻了,他還真的給她一個錢袋啊?她也只是一時頑皮,心想他既然說她掉了錢袋,她就跟他要,看他如何生得出來?主要是好奇他的反應,卻沒想到他還真給!
掂掂這手中的重量,怪怪,銀錠子還不少呢。
她看過小氣的,也見過大方的,卻沒見過像這樣為了坐實自己的謊言,硬要把自己錢袋子送人的。
「呵……」她輕笑了下,目送那人消失在人群中。
她認得他,狄璟,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他,幸好他沒認出自己。
干捕快這一行有風險,難免與人結仇,所以上官雁從不給人機會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