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做乞丐,吃不飽穿不暖比什麼都可怕。
徐瓊嘗了黃橙橙的桂花糕和綠到像是會漾出水的薄荷千層糕,還有作成荷花狀的蓮花酥,再加上梅片雪花糕,不只是色彩繽紛,口感也很好,難怪菲菲在廚房耗了一個下午。
「三兩銀子一個月、飯菜管飽、一年四季衣裳,如此可好?」跟萬玄走太近的後遺症就是這樣,他吃好用好穿好,樣樣講究,連帶著她也養成挑剔的嘴。這菲菲對吃食有天賦,不善用天賦是一種褻瀆。
「謝謝大姑娘。」菲菲驚喜,正要下跪卻被春娥阻止了。
她有些懵了。
「大姑娘不喜人跪來跪去,只喜歡辦事俐落聽話的人。」春娥隨即教導她王夐院的第一條守則。
「春娥,帶她去你們睡覺休憩的地方。菲菲,有任何事問春娥就是了。」徐瓊看見屏風外的一角衣裳,知道徐焰來了,於是把兩個丫頭打發下去。
春娥現在越發有大丫頭的氣派,她知道小姐要對徐焰說的話不便讓第三者聽到,帶著菲菲向徐瓊行禮便下去了。
「大姑娘。」徐焰見徐瓊出了屏風,向她行了禮。
「焰大哥,坐。」
「徐焰不敢。」
「好吧,那我就長話短說,我想托大哥幫我跑一趟婺州,送件東西。」兩人此時的身份是主僕,她也不勉強。
「沒問題。」徐焰接過捲成筒狀用厚紙盒裝的圖紙就走了。
辦完手頭上的事,她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這麼坐並不符合淑女的端莊坐姿,但是誰能管她呢?這裡是她的院子,她想怎麼坐都行。
她闔上雙眸,院子沒有丫頭們的碎語,只有細碎的腳步聲,還有風呼啦啦刮過風鈴的聲響,這樣的日子不好也不壞,可是總好像少了點什麼。
是了,少了萬玄在身邊的日子,突然有些寂寞起來了。
遠在京城的他,這會兒在做什麼?
他還好吧?
幾個新來的丫頭本來並不知道徐瓊的性子好不好對付,一段時日下來也琢磨出這位大姑娘的脾性。
她不愛說話,從不胡亂撒氣,丫頭們犯錯會口頭告誡,該賞就賞,不打馬虎眼,甚至有丫頭因為家人急症,慌忙告假要出府回家,她居然拿出銀錢讓丫頭去請大夫,直到家人痊癒再回來就好。
這樣賞罰有度、通情達理、吃穿用度從不苛待她們,只要求她們各自謹守本分、做好自己活兒的主子誰不喜歡?她們從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逐漸對這座小院生出向心力。
最可喜的是,幾個月下來,本來只求有安穩飯吃的她們,身上居然都小有積蓄了,主子大方不小氣又不打不罵,她們吃得好穿得曖,走起路來甚至比起其他院子的姊妹還要神氣,誰會不兢兢業業的幹活?
第十一章 後宅糟心事(2)
月份大了,榮氏的身子日漸沉重,免了徐瓊日日請安,既然暫時拿她沒奈何,只能聽了嬤嬤的勸,先把這事放下。
這下子,徐瓊樂得窩在小院裡看丫頭們拔草種花澆水,興之所至就在院子擺張小桌,放上膳食,有機敏的丫頭會準備好涼床和用井水冰鎮過的西瓜,徐瓊就坐在涼床上吃著西瓜,和丫頭們說閒話。
至於榮氏的「經濟制裁」,她照單全收,僕人們的月錢對她來說只是小事一樁,她只覺得父親未免太沒眼光,誰不好娶,娶了這麼個小家子氣的續絃,如此唯恐自家不亂的官家太太也算是奇葩一個了。
自她回常州後還沒踏出後衙一步,昨日晚膳時,徵得了父親同意可以出門,前提就是要帶上小廝和隨從丫頭婆子。
在大創朝,未婚女子出遊並沒有很嚴格的規範,只要有家人還是婆子陪同,都是被允許的。
徐瓊讓春大牛套好馬車,先在角門外候著,自己換上外出衣裳,再過不久要入秋了,她暗忖著該去買幾匹布讓院子裡的人做秋裳。
她前腳正要跨出門檻,自從返家後就極少在她面前露臉的徐芳心卻帶著丫鬟浩浩蕩蕩踏進了王夐院。
院子中央有好大一架葡萄,枝葉繁茂,掛滿了青澀的葡萄,令人一看暑氣全消,垂花門邊擺著荷花缸和含苞的金菊盆栽,景色雅致。
徐芳心進屋子一看,眼睛就直了,怎麼也轉不開眼。
父親果然是偏心的,瞧瞧這屋裡都是些什麼擺設,她屋裡的那些簡直就是廢物。
清一色的黃花梨木傢俱、琺琅彩琉璃、一座用整塊壽山石雕的玉蘭花開盆景、龍泉青瓷官窯的大花觚插著幾株色彩鮮妍的山茶,丫頭們穿的是杭綢比甲,沏的是信陽毛尖茶。
她才一進門就聞到屋裡有著類似玫瑰香露的味道,玫瑰香露可貴了,小小一瓷瓶就要價兩百兩,她托了層層關係好不容易買到一小瓶,只捨得出門時撒些在衣服和頭髮上,哪像她這個嫡姊卻奢侈地把好東西拿來當香熏,人比人簡直氣死人。
「我要出門,妹妹有事就長話短說吧。」這個庶妹在路上碰到她,要麼視而不見,要麼就在榮氏面前擺出一副小意討好的溫柔模樣,她回府幾個月來,徐芳心根本就把她當路人,這會兒冷不丁跑來,想當然耳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的確,徐芳心實在是憋不住了,她委屈啊,自從徐瓊回府後,她事事都被拿來比較,父親下衙回府,不再頭一個問她今天做了什麼,從外面帶了什麼東西也不再第一個想到她,如今,父親問的是徐瓊、有好東西時想到的也是徐瓊,這些時日,她的境遇比一個丫頭還不如。
姨娘只會叫她忍耐,她也曾怨過自己為什麼不是托生在褚氏的肚子,而是生為庶女,心頭真恨啊,如果徐瓊不回來,所有的人都當她是徐府大姑娘,徐瓊一回來,自己就被打回原形了,如今,她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瞧瞧這王夐院的擺設吃食,自己的安芳院根本就是破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