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歇了事,榮氏那邊也有話要說。
一番雲雨過後,雲收雨歇,身子還猶帶餘韻的榮氏替夫君倒了新茶,然後緩緩道來她對嫡女的嫁妝有如何的想法。
徐明珠悶著頭把茶喝完,榮氏隨即又替他滿上。
他聽了好半晌,終於摸清楚她的意思,問道:「你說來說去就是為了瓊兒的嫁妝?」
「妾身這是為了我們孩子們的未來打算啊!」
「你是把我當死人,看不起我嗎?」看不起他的能力,覺得他養不起自己的孩子,甚至不能給他們好的將來而必須污下前妻的嫁妝?
這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榮氏錯愕地看著夫君充滿怒意的五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又捅了馬蜂窩,這可是徐明珠最引以為傲的男性自尊,就算是妻子也不能觸及的逆鱗。
「誰家的母親不這麼做?養孩子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你身為繼室,貪墨元配的嫁妝,說出去能聽嗎?」
當初就是看上她有大家風範,何時變成這麼個勢利貪婪又短視的婦人了?是他看走眼了嗎?
也不能怪榮氏會這麼想。
那日,褚家人來送嫁妝,也將褚氏的嫁妝單子帶來,每個姑娘進門的時候都有一份嫁妝單子,除了夫君那邊有一份,娘家也有一份。
夫君的那份,榮氏從來沒見過,自然無從得知褚氏的嫁妝有多少,直到看過褚氏娘家的那份單子,她才知道那些嫁妝有多驚人,只要能拿到一半——不,不用一半,十分之二三就好,往後,不只是她,就算她的子子孫孫要吃穿五代都有餘裕。
她不要才是傻子。
只是事與願違,徐明珠喜歡她並沒有喜歡到是非不分,將嫡妻嫁妝充入公中,要是傳了出去對他的仕途不利,更何況女兒要嫁的是什麼人家,豈能如此便宜行事?
他對榮氏雖然偏寵,卻不會在這一點犯糊塗。
他甩了門出去,這一夜直接歇在書房。
榮氏氣得嘴角發顫,但也不能如何。
完聘後,這樁婚事算是底定,就等迎親日了。
看著再住也沒多久的院子,徐瓊心中不無感慨,這些天,來為她添妝的人絡繹不絕,唯獨不見徐芳心。
她也不在意,榮氏問她要多少陪房下人,她也只要了平常侍候她的幾個丫頭和春娥一家人、阿青和他的寡母莊氏等人。
京郊窯場缺一個大管事,礙於她無法鉅細靡遺親手插管任何事情,管事又攸關窯場命脈,她想讓春大牛去補那個缺。
人和人之間,短期內的信任靠的是直覺,長期信任靠的是雙方的品德和誠意,在春大牛的身上,她看到了這些。
榮氏見她要的也沒幾個人,還真都是她用慣的人手,更何況那幾個手下人的身契早就捏在她手裡,問她一問不過是面子情罷了,自己也不能不答應。
反正自己在這嫡女身上也佔不到任何好處,既然如此,還是早早把她送走,圖個眼不見為淨就是了。
日子過得飛快,萬玄日盼夜望,終於盼來黃道吉日這一天。
迎親隊伍抬著精雕細琢的八人大紅花轎,浩浩蕩蕩穿過大街小巷,沿途吹吹打打的,炮仗劈里啪啦的好不熱鬧,直向徐家而去。
白馬上的萬玄紅衣烏髮,風華絕代的玉容,滿面喜氣,不知震懾了多少圍觀的大媳婦小姑娘引頸張望,面紅耳赤。
到達徐府後,身著鳳冠霞帔的徐瓊讓喜娘背上轎子,被紅蓋頭蓋住的徐瓊看不到眼前景象,只聽到四週一片喧囂歡笑,以及不斷的鞭炮聲,心中漾起某種恍惚的感覺。
這便要離開家門,邁入她生命中另外一個里程,和那個男人共組家庭,開始一段新生活了。
等新娘上了轎、手抱著大蘋果坐穩,噴吶、喇叭、鑼鼓齊鳴,轎子被抬起,熱熱鬧鬧朝萬府而去。
萬府離徐府有大半個時辰,徐瓊感覺似遠又近,只覺得手裡象徵平安的紅蘋果被她緊緊掐著,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了萬府大門奏樂放炮仗迎轎的聲音,接著便有小喜娘來帶她出轎,跨過一隻朱紅漆的馬鞍子,步入紅毯。
進了喜堂,在喜娘相扶下站到一側,不一會兒,她手中的蘋果被取走,換上紅彤彤的大綵球,她從蓋頭下端的空隙處看過去,先看到一件喜氣洋洋的綢緞紅袍,接下來看到大綵球的另一端在一個男人手中。
她知道那是萬玄。
不知怎麼,她的心忽然亂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繁縟的拜堂禮,她覺得自己就像個陀螺任由喜娘轉動,最後夫妻對拜,耳裡全是笑聲和恭賀聲。
司儀高喊禮成,送入洞房後,徐瓊只覺手上的彩綢球一動,不由自主地抓緊綢帶,跟著眼前的腳步走。
她突然莫名覺得安心,他似乎發覺她的不便,腳步放得很慢,她也跟著那雙鹿皮靴子,安心地跟著他,緩緩走向新的人生。
新房就在萬玄住的主院,進了院子穿過大廳,經過迴廊又進入後院,來到他們的新房。
入洞房後,兩人坐在床沿上,喜娘將秤桿遞給萬玄,教他挑去蓋頭,坐床禮之後,萬玄出去見客,新房裡只留下徐瓊和丫頭們。
曉月拿了不少點心她讓果腹,春娥在一邊遞上茶盅。
徐瓊摸出兩個賞封遞給她們,兩人欣喜地接過賞封。
接下來,元資公主和尤府的女眷來看新娘子,豈料連開日帝和皇后也來了,又是一番隆重的寒暄祝福。
到了夜色降臨,賓客盡散,新郎推門而入,丫頭們全都退下,房裡只剩下徐瓊和萬玄兩人。
屋裡屋外都靜悄悄的,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們。
萬玄原來就生得好看,此時也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面帶喜色,整個人就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物,即便已經習慣他的容貌,徐瓊還是忍不住微微發了一小會兒的呆。
他走到桌旁拿了兩杯酒過來,將其中一杯遞給她,她還沒回過神,他的手臂已經繞過她的胳臂,將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