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祖母的原意是拋棄非她所出的庶子,任他孤苦無依的自生自滅,孰料卻給了三房另一條活路,沒有老夫人的壓制,他們反而走得更平順。
第五章 我會負責的(2)
「暖和了嗎?」
面對突然轉變的話題,宮清曉怔了一下,不自覺地往熱源處靠近。「玄哥哥,你在發熱嗎?」他渾身熱呼呼地。
受那麼重的傷,傷口發炎在所難免,只要能挺過去,那些傷跟蚊子叮的一樣,癢過就沒事了。
「我剛吞了藥,不打緊。」韓若曉的藥一向很好用,頭痛腦熱一服見效,他壓搾他弄了一瓶。
韓若曉是個大夫,一個從不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的遊方大夫,他醫術精湛,一手銀針能活死人,有一口氣在他就能救活,又有 「活暗王」之稱。
他更喜歡玩毒,救一個人便在一個人身上下毒,藉以觀察毒發的情狀,他好精進改良,達到他要的完美。
「不過真的很溫暖,除了臭了點。」不能挑剔了,有個暖爐在身邊就該知足,臭就臭吧!
「小小……」她還敢嫌棄。
失血過多的玄子鐵其實有些體力不濟,他昏昏沉沉的強撐著,時而清醒,時而恍神,身上的傷痛到他幾乎昏厥,全靠身邊的小東西不斷和他說話,他才能維持清明。
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她成了唯一的撫慰,他想若沒有她的陪伴,他可能撐不過去,就此斷送了性命。
「沒嫌棄,你別吼我嘛!我說的是事實,你全身上下哪裡不臭,明明是神仙一樣的人兒,如今邋遢得不能見人,我認不出你也是情有可原,你看你都快成了路過乞討的乞丐,無一處不衣衫襤褸,誰見了誰都想繞路而行。」她雖說不嫌棄,但神情和語氣都透出一絲勉強。
「你可以不說實話。」被她一說,他也覺得臭氣熏天,可是以他目前的狀態,能撐著不昏倒已是極限,連抬高手臂都異常困難,再無餘力淨身。
玄子鐵的臂膀輕輕攏緊,將冷得發抖的小人兒護在胸口,微晃的火光照亮洞壁上的雙影,一晃一晃地搖曳著,宮清曉稚嫩的面龐也落下明暗交錯的陰影,長睫如落羽。
「我是老實人呀!你看老和尚的頭頂光光,能把人的內心照出,我就算不誠心拜佛,可是佛祖面前不生妄言,你真的不是從最臭的溝渠被撈起的?」他一身死老鼠味和腐泥味道。
「我被追殺……」性命危急之際,沒人會挑地方藏匿。
「我知道,三十七道傷口嘛!你真的很倒霉,砍這麼多刀也死不了,我被針扎到手指就痛得要命了,而你像塊破布,縫縫補補湊起來,活著比死還痛苦。」他肯定很痛。
這時代沒有速效止痛藥,不痛才怪。
一聽她 「興奮莫名」的說起三十七道傷口,玄子鐵額側的青筋浮跳了一下,他命在旦夕值得雀躍嗎?這丫頭簡直……簡直是幸災樂禍。「你看了我的身體……」
她反應極快的一回,「我不會娶你。」
他眼皮一抽。「你說反了。」
「喔!反正都差不多,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我修理了你的身軀……」她「修」得很徹底,每一寸肌膚都檢查過,包括他大腿內側那橫切一刀,縫合最難。
基於她生活在古代,女紅還不錯,能繡兩朵花,雖然無法和名家比擬,但已能拿得出手見人。
凡事要有備無患,誰曉得那個心胸狹窄的老太婆會不會突然回來,她挑三房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事先準備好好過臨時抱佛腳,她不求精,只要低空掠過就好。
慈善院有很多老人和小孩,老人常有病痛,小孩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因此院裡備有不少跌打損傷和止血散、包紮傷口的布條等,宮清曉做賊似的溜進去偷出一些療傷用具,以及她偷藏在院裡的蒸餾酒。
其實最難的是一針一針的縫合,她就讀餐飲學校時是教過簡易的急救法,可是要縫傷口真是太為難她了。
不過事到臨頭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她將針和線消毒,用的是一般縫衣服的針線,事急從權,先把血止住再說,以後就要看他造化了,傷口沒感染便是撿回一條命。
「是上藥。」她多想 「修理」他?
「好啦!計較這麼多幹麼,不過你為什麼被追殺,還好死不死的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
宮清曉的好奇心不重,就是隨口一問而已,不然兩人大眼瞪小眼很尷尬。
沉鬱的眼眶泛紅,他目光看向水波粼粼的小池子,強忍住哀傷。「兩年前,我大哥送我爹戰死的屍首回京,他是死於背後中箭,也就是說我方陣營射出的,他死於他所信任的將士手中。」
「有內奸?」打仗太危險了,不僅要正面迎敵,還要提防小人放暗箭,一不留神就成了別人前程萬里的踏板。
他手心一握緊。「到現在我們還沒查出那個人是誰,他隱藏得太深了,只知朝中有人勾結外邦。」
他們不想讓戰事結束,有打仗就有糧草,有了糧草便有油水可撈,加上三十萬兵士的軍備和薪餉,以次充好的事更是層出不窮,好處相當可觀。
戶部撥下三百萬兩白銀給前方戰士,可是到了邊關只剩下一百萬兩,其他的銀兩哪去了?
他們在查,可惜查不到,一層一層的官官相護,沒有誰的手是乾淨的,只在於拿多拿少。
「查出來你又能怎麼辦?肯定是盤根錯節,靠山硬得很,你惹都惹不起的人物,能把手伸那麼長也不容易,沒點地位的人哪能滲透得進軍方。」如果不是個人恩怨,那便是天大的陰謀。
「半個月前,我送我大哥的棺木回來,他是中了埋伏,慘死在亂箭之中。」而他就在城牆上看著卻救不了他,目訾通紅的眼睜睜看他倒下,玄家的兒郎都是鐵錚錚的漢子,寧死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