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輕輕點頭,乾脆安靜。
他一手撫著抽動的額際,告訴自己別生氣、勿冒火,好好的跟她談,「幼帝登基,太后頻頻干政,還在朝廷培植勢力,於京城內外安插耳目,爺這一次受傷,絕對是被她掌握了行蹤,才遭了她的道兒。」
她心裡微微一驚,當年的如妃,現今的皇太后,當真如此野心勃勃,連相爺都企圖殺害,只為攝政當女皇?
「如今,京城盛傳我死了,肯定是那妖後讓人傳出去的,我得盡速返回京城,不然,那妖婦不知怎麼在皇宮內呼風喚雨。」意思就是她為國為民,都該陪他回京。
傅雨柔也明白,「好,我答應爺,但不是只有我去,我爹跟淳淳也一起去。」
「這——」
「我去,他們也去,他們不能去,我就不去了。」
他抿緊薄唇,「要把你安排在我身邊,秘密的替我治病已是難題,你還要他們跟著去?」
她深吸口氣,站起身來,「爺要怎麼安排,雨柔要用什麼身份待在爺的身邊,雨柔都沒異議,但若不能照雨柔的要求,那就請另覓人選為爺治病吧。」語畢,留針時間已到,她靜靜的抽出所有銀針後,向他點個頭,無視他冒火的黑眸,轉身走人。
她知道他會妥協的,所以,離開南城勢在必行,她離開南院後,直接去到父親的房裡,將她跟梅城桓的對話轉述給父親聽。
「你這麼決定很好,相爺的確是個重要的人。」傅耕民微微笑,「不過,爹年紀大了,這陣子覺得身子虛了些,不適合長途跋涉。」這其實都是借口,事實是,此生他都不想再踏進京城一步。
傅雨柔實在不捨,但不論她怎麼勸,傅耕民卻仍很堅持,她不得不妥協,「那好吧,等爹身子好一些,京城醫館也經營順利,我再派人來接爹進京。」
「雨柔——」
「五年前,雨柔跟淳淳若不是遇上爹,我們母女也許不在人間了,我視爹為真正的親人,絕不能將您一人留在南城。」
那一年她遇難逃離皇宮,抱著娃兒生了重病,還慘遭一幫乞丐追逐,若不是遇上好心的傅耕民救了她,為她醫病,收留她跟淳淳,再以父女相稱,來到南城,教她醫術,她跟淳淳也許已消失在人世間。
傅耕民眼眶一紅,「時間過得真快,當年覺得你的眉目像極爹早年病逝的女兒,但如今,爹不這麼想,你出落的絕對比我那女兒更美,在南城即使帶了個孩子,追求者不少,一旦進京不知多少狂蜂浪蝶……」那裡紈褲子弟不少,一些仗勢欺人的皇親貴族也不少,他想著想著,不由得憂心起來。
「我相信相爺為了活命,定會護我周全。」她還有這個自信。
傅耕民仔細想了想,雖然放心,但也不忘多叮嚀,一切小心。
接下來的日子,梅城桓與鄧風等屬下商討後,傅雨柔將以他外室的身份回京,淳淳則成為兩人的女兒,傅耕民不願同行,讓梅城桓鬆口氣,南城雖是個小城,但傅耕民的神醫名氣太大,來求醫的京城人氏不少,要掩飾他的身份著實不易。
至於傅雨柔雖然有一張惹眼的出色容貌,但京城千嬌百媚的美人何其多,一旦衣著裝扮改了點,她的新身份不會是問題。
但她跟淳淳的離開,就得由傅耕民對外宣稱,傅雨柔的丈夫輾轉尋來,才知道那次水患,她的丈夫落水後並沒有淹死,只是失憶忘了回家的路,如今急尋妻女,一家團圓回北方去了。
於是在一個春雨綿綿的清晨,一行人分別上了兩輛馬車,在幾名騎馬侍衛的隨侍下,不引人注目的離開了南城。
由於回京路途遙遠,就算日以繼夜、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由於梅城桓身份特殊,他們盡可能的不在熱鬧的城鎮落腳,多在鄉野小村,在馬車內過夜或是餐風露宿更是常有的事。
好在一路春耕的田野風光、阡陌縱橫,白鳥點綴其間,多少緩和了趕路之苦。
傅雨柔這一路也展現極好的教養,她淡定自若,梅城桓要與鄧風等人議事時,她便帶著淳淳主動迴避,移到另一輛馬車。
梅城桓成了淳淳的爹,他知道這是演戲,但淳淳不知道,單純甜美的她相信了她是他不曾謀面的爹。
她喊得甜蜜,也會適時撒嬌,但絕不粘人,一如她的娘親,他有問,她才有答,他脾氣容易上火,偏偏傅雨柔總是慢吞吞,不疾不徐,知禮有所進退,掌握分寸,不擅自僭越,但也不知怎麼的,他就氣她這不鹹不淡的可恨樣子。
一日日的,馬車轆轆而行,他與她大多共處在一輛馬車內,淳淳則另乘一輛馬車,由處事較沉穩的段宇照顧。
這樣的安排,一來是趕夜路時,傅雨柔必須為他下針,二來,自然是要兩人培養感情,即使是一點點也行,別讓外人感覺他們根本陌生非常,但傅雨柔的慢郎中個性讓梅城桓老是氣得牙癢癢的。
馬車內,梅城桓要傅雨柔靠著自個兒,要不,牽個手也成,她卻搖頭。
他氣得額際都抽疼了,「再過幾日就到京城了,你可以勉強像女人點,像個跟心愛男子在一起的女人嗎?」
她長睫低斂,她不是不願配合,而是沒有經驗,這幾日她總是回想著過去爹娘的相處,但她的爹娘是彼此相愛,一個眼神,就能感受到深情,要她對著梅城桓含情脈脈,光想她就頭皮發麻,整個人都要僵了。
「你總得試試,把我當成你愛的男人,或者,把我當成你的亡夫也成,你跟他生了淳淳,一定有某種情感。」他愈說愈火大,「你說過只要讓淳淳同行,身份如何安排,你都無異議,不是?」
她咬著下唇,神情有些困窘,雙頰浮現淡淡紅暈,說易行難啊。
他狐疑的看著她,「你不會連跟你的男人怎麼相處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