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一切都不對,她怎會對傅文絕有這種感覺?別說他現在是個心智只有十二歲的男人,就算不是,他可是傅文絕啊。
他是大地主,而她是窮佃農的女兒,要不是他傷了腦,莫名其妙衝著她叫奶娘,她根本不會有機會接近他這樣的人。
跟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肯定是過得太開心了,才會一時糊塗,忘了現實。
「趕緊趁熱吃一吃,我去整理書齋。」說罷,她走了出去。
在他的書齋裡,和秀敏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不要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她只是個過客,而他也僅僅只是她生命裡的一頁,翻過去,就只剩記憶了。
突然,她聽見他房裡傳來一串聲響,好似有什麼東西摔碎碰翻了,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她陡地心驚,立刻丟下手裡的抹布,奪門而出,衝到房門口,只見盅碎了一地,椅子翻倒,而傅文絕仰倒,後腦著地,昏迷不醒。
她上前,驚急的扶抱起他,卻見他嘴唇發紫,她忍不住渾身顫抖,放聲尖叫——
下雪了。
和秀敏蜷縮著身軀,不斷發抖。這大牢,太冷太靜。
在傅文絕倒下的同時,傅定遠也倒下了,而他們都吃了她做的雜熗。
大夫緊急趕來為兩人救治,發現兩人都中了毒,才會因而昏迷不醒。
傅文豪跟古氏一口咬定是她毒害了他們爺孫倆,並排除眾議,硬是將她送官。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佃農之女,也都知道之前傅文絕想賣地毀租,引起佃農不滿之事。官老爺找了相關人等前來查問,更從佃租管事口中得知她跟傅文絕曾有過爭執,因而認定她嫌疑重大,將她收押獄中。
這事,很快就傳回和家,她爹娘急著來探訪她,可官老爺卻不准見。
她想,這麼大的事一定已經滿城皆知,她可以想見外面的人會如何批判她、咒罵她,說她是不知感恩、蛇蠍心腸的女人。
背負罵名,甚至是罪名,已經不是現在的她所在意掛心的事了,她擔心的是傅文絕跟傅定遠,不曉得他們現在可好?
入獄五日後,有人來探望和秀敏,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要來探視,卻是官老爺第一次准許,她想,此人肯定有點份量,當她引頸期盼著,看見的是傅文儀。
「文儀小姐……」見著傅文儀,她難掩激動地快步上前。
傅文儀謝過送她進來的獄卒,緩步到牢欄前,她沒說話,只是神情凝肅的看著和秀敏。
和秀敏並沒有急著為自己辯駁,而是急問:「老爺子跟大少爺無恙吧?他們好嗎?」
傅文儀若有所思的瞅著她,須臾,她目光一凝,直問:「秀敏,真的不是你嗎?」
「文儀小姐,我沒有做那種事……」和秀敏不知道傅文儀願不願意相信她,但不管如何,傅文儀是唯一能聽到她說法的人。「我絕沒有毒害老爺子跟大少爺,我真的不知道毒是哪兒來的……」
「大夫說那鍋雜燴若是一人獨自食用,難逃生天。」傅文儀心情沉重地道。
其實,她在掙扎了五日後走這一遭,不為別的,只因她終究不願相信和秀敏會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和秀敏平時是如何伺候照顧著傅文絕,自她回娘家後都看在眼裡,有時她甚至覺得,和秀敏不是把他當一個孩子在照顧,而是把他當一個男人。
因為她不喜歡李丹娘,所以也不只一次在心裡想像著,若有一日,和秀敏能當上她的嫂嫂該有多好,卻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
「秀敏,我信你沒用啊。」傅文儀一歎。「你是不是在湯裡錯放了什麼?」
「不可能的。」和秀敏急道,「我家十幾口人都那麼吃,從沒出過差錯。」
「那到底是……唉。」傅文儀也很苦惱。
「文儀小姐,少爺跟老爺子現在是什麼情形?」
「醒了幾次,但迷迷糊糊的……」她說,「大哥年輕,大夫說他的脈象尚可,祖父就嚴重一些,但幸好他老人家病久了,胃口不好,所以吃得不算多。」
「他們都沒有生命危險吧?」
傅文儀點頭。「但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
「那就好。」知道他們都能活下來,和秀敏鬆了一口氣。
「秀敏,放心吧,如果你是無辜的,祖父醒來後會把你從牢裡救出來的。」傅文儀安慰道,然後卸下身上的斗篷,自牢欄間遞給了她。「天氣這麼冷,小心別病了。」她真心誠意的關懷著和秀敏,也祈盼祖父能夠快快醒來,查明真相,以還和秀敏一個清白。
接過傅文儀的斗篷,和秀敏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醒了,醒了,大少爺醒了!」老舒在床邊興奮的喊著,「快去請大夫,告訴他我們家大少爺醒了。」
傅文絕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只要稍微一動,全身骨頭就酸疼不已,他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著守在床邊的老舒,啞聲問道:「老舒,我是怎麼了?」
「大少爺,你中了毒,已經昏了好多日了。」老舒合掌對天朝拜。「感謝老天爺,感謝傅家列祖列宗。」
傅文絕皺了皺眉頭。「我剛醒來,你別在我床邊說個沒完……慢著,你說我中毒?」
老舒點點頭。「大少爺跟老爺子都在吃了奶娘做的湯後中毒。」
「奶娘?」傅文絕驚疑的看著他。
「是啊。」老舒一歎,「我真的不相信她會是下毒的人,可在老爺子吃剩的湯裡,確實驗出毒性。」
傅文絕不發一語,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又問:「祖父可安好?」
「大少爺放心,老爺子是脈象弱了點,但捱得過去。」
「唔……」他沉吟著,雖面無表情,眼底卻有一抹疑惑及深沉,須臾,他又問:「奶娘呢?」
「奶娘已經被二少爺跟二夫人送官了。」老舒回道。
「她在牢裡?」
「是的。」老舒說著,又是一歎,「真想不到她會下這種毒手。」
「我也想不到……」傅文絕目光一凝,直看著老舒。「老舒,關門,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