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跟齊小姐感情甚篤,見她被打了那樣大的臉,心裡實在討厭齊金珠跟紀頤生,此刻見兩人這般情景,也算對得起齊小姐受的委屈,多有失態,女子計較的便只有後宅之事,倒是讓公子見笑了。」
紀頤溯點點頭又搖搖頭,「待我回馨州,再替李姑娘打聽打聽齊小姐現在的夫家在何處。」
李石榴聞言一笑,「那真是多謝紀公子了。」
紀頤溯見她眼神流轉,笑靨明媚,只覺得胸口的地方怪怪的——李石榴跟那些木頭一般的淑女真是不一樣,還以為女子常居後宅,自然顯呆,沒想到有這樣活潑大方的。
「李姑娘既然與齊小姐相交,那麼也是馨州人了?」
「我在馨州住到十六歲,這才到京城。」
紀頤溯原本只想找些共同話題,風土民情之類的,隨意說說,但李石榴卻說自己住到十六歲為止,那他倒不好繼續就這問題問下去了,不然倒像是在探她隱私似的。
「馨州已經算是好地方了,可沒想到京城更好。」李石榴倒是不太介意,迎著湖面清風,微微一笑,「天子腳下,果然是地方不能比。」
賀勤倒有點不服氣了,「李姑娘怎麼這樣說,我看馨州就挺好,就算是農人,也吃得起肉。」
見紀頤溯橫了他一眼,李石榴笑說:「不要緊,馨州的農人樵夫吃得起肉,京城的農人樵夫也吃得起,但馨州的女人要是像我一樣把名字掛上店,只怕要被罵上經年,可京城卻是見怪不怪,各位既然由張大娘帶來,只怕我的出身也大概知曉,
我的確是在馨州待不下去,娘家之人嫌我丟李家的臉,不准我繼續住在李家,就連鄰居也是指指點點,可我一不想出家,二不想自盡,只能離家千里,一樣的事情在家鄉人人落井下石,可在京城,倒是不少人說我夫家王八蛋——我讀書不多,這位小哥倒是平心想想,若是自己的妹子被夫家坑了,是希望她住在馨州,一輩子別出門抑鬱而終,還是希望她到京城過上像人的日子?」
賀勤被她說得無法回嘴,紀頤溯笑罵,「活該。」
又想,若是如此,李石榴也真不容易。
只是他無論如何想不起來,馨州這幾年的大戶,除了被自己大哥坑了的齊家之外,還有哪家姓李的人家被坑了。
會說大戶是因為開一個館子,所費不貲,那石播館沒幾千兩也蓋不起來,一女子出門能帶上這些錢,家裡庫房之豐,絕對不是用說的。
姓李,也不可能是他跟李知茜,玉帛有孕雖是他設計,但要傳出去,是紀家規矩不好,女方這才不嫁,與女方的德儀品行評價一點影響都沒有。
第3章(2)
「紀少爺是到京城訪友,還是準備定居?」
「訪友,中秋過後,便回馨州。」
李石榴點點頭,「還不知道紀少爺家裡有哪些人,若是需要帶上一些京城名產,我倒是可以介紹上一些。」
「父親,嫡母,母親,庶妹,還有一個庶子。」
李石榴咦的一聲,「看紀公子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也有家業,居然還沒成親?」
「這……淑女難逑。」
自從玉帛懷孕,李家退婚後,李氏就再也不給他張羅婚事了,很好很好,他就不想她給自己張羅婚事。
但也怕她把氣出在雲綿身上,所以他花了好大的關係,讓李氏親生的雲緞嫁入梅花府的正輔家中,為正輔的嫡長媳——當然不是他自己出面說,而是媒婆出面講的。
當時媒婆說梅花府鄭正輔家裡想給紀雲緞提親,李氏跟雲緞都樂壞了,嫡子正妻,多吸引人。
媒婆也說白了,鄭正輔家中因為被不肖的庶子偷打了金庫鑰匙,那一箱箱的金銀都被換成磚頭,現在真沒有錢,看中的就是紀家能給的嫁妝,紀家的嫁妝夠多,人家才肯娶。
李氏當然覺得嫁妝不是什麼大事,就算不特別提,肯定也少不了,雙方見過面,那嫡少爺既無殘疾,相貌也還過得去,當下遂允了。
李氏認為給女兒說了好親事,雲緞也馬上把自己當官家媳婦,氣焰更盛,居然還要雲綿跟三織去幫忙繡嫁妝,把妹妹當丫頭使喚。
紀頤溯見兩人掉溝,也不躁進,李氏操辦,他會給銀子。
大喜之日,雲緞大紅花轎,熱熱鬧鬧的出了康祈府的府門——對於這個連陸氏都欺負的嫡妹,紀頤溯準備的嫁妝有:按照古禮一百二十抬嫁妝,現銀三十萬兩,就放在紅擔子上,招搖過市,讓大家看看這新娘子多有錢。
此外,陪嫁三房人,這三房人在出行前都收了個義女,個個貌若天仙,隨時等著伺候姑爺,只是這件事情自然瞞著李氏跟雲緞。
一群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出了康祈府,乘船兩日後,到了梅花府所在的河驛,沒人知道那河驛居然有水匪——除了紀頤溯以外。
水匪不傷人,不殺人,但把那三十萬現銀跟裝珠寶的抬箱給搶走了。
鄭正輔自然一肚子氣,可是花轎已經進門,客人也都入席,親朋好友席開百桌,總不能說「因為媳婦的嫁妝被搶,我們不娶媳婦了」,他還要臉呢。
絲綢,衣服,香料,全不是鄭正輔家想要的,對媳婦臉色自然好看不起來,而且雲緞想必也很快會發現,那個盜金庫的不是庶子,而是他的丈夫,一個會偷家裡庫房的沒用男人。
她以為自己攜著萬兩錢銀入嫁,會成為有威信的官家媳婦,卻是沒想到除了預備打賞人用的銀珠子外,什麼都沒了,媳婦的月銀一個月三兩,又怎麼夠。
雲緞給李氏的要錢信,自然是被紀頤溯扣下了——他就是記恨雲鍛讓嬤嬤把翡翠閣的例銀換成銅錢放在盆子裡,一把一把的抓起,一把一把的丟向他們母子三人,這樣的事情,從小到大不只一次。
用銅錢丟他母親,他會讓她嘗嘗連銅錢都沒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