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說的,不理你了!」泥娃雙頰赧紅,撇過頭去,不敢讓他瞧見此刻無法隱藏的羞怯表情。這些話,她連作夢都不敢想,今天竟然能親耳聽見他說出口,老天爺真的開始眷顧她了嗎?如果不是,就讓她多沉浸在這份愉悅之中吧。「我躺一下,你去幫鳳大哥的忙吧,千萬別讓春松居出事。」
「我知道。」燕行替她蓋緊被子,起身在她耳際落下輕吻。「好好休息。」
燕、燕行親她?!這是真的嗎?泥娃腦海裡一陣嗡嗡亂響,完全無法思考,思緒全讓他唇瓣灼人的熱度佔滿。她揪著被子,無從反應,像塊木頭僵直了。
師叔說的有道理,是該適時讓泥娃瞭解他心裡的想法,而他對泥娃勢在必得,君子之爭不能是他的作為。他把泥娃安置在他房裡,就難得用了心機。
泥娃聽見了推門的聲音,克制不住,問了一句——
「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如果是假的,以前就能對你說,何必等到現在兩人受盡折磨,還擔心來不及讓你知道、讓你相信?睡吧,等會兒我就回來。」泥娃不信,他可以用一輩子證明,只是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不管下毒的人居心何在,動到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燕行命人在桂花林下造了十來座土窯,先以窯燒雞供食,對外則放出冬藏院拓建的消息,張羅工匠搭造簡便的廚房,只留下年資超過五年的廚師,以方便掌控人數及究責,預計兩日後恢復供食,主要以有住宿的客人為主,其餘則是由城內糕餅鋪買回的小點,提供佐茶。
「師叔,你在銅安城內,有跟誰結怨嗎?」燕行由春撥樓廂房透窗遙望冬藏院,沒想到師叔真的請人拓建整修。
「有,多得是。」鳳岐衝著茶商給的范品茶,為燕行倒了一杯。「但不至於用下毒的伎倆來陷害我。」
「彭止跟師爺有察覺什麼異狀嗎?」燕行舉杯細聞香氣,斜杯觀察湯色,再入喉品嚐,其間眉頭未有一刻輕鬆。
「看起來這泡茶挺難喝的樣子……」鳳歧呷了一口熱茶,眉心跟著皺了起來。「他們來不是為了吃飯,也不是喝茶,反而像是來問案,拚命向我打聽這幾天有什麼動靜,問到最後好像挺失望的,連你有沒有再把客人扔下湖、逼人扎馬步都問下去了,巴著我死不離開,彷彿在等什麼風吹草動,你說,這是什麼情形?」
「此地無銀三百兩。」燕行重新沖了另一種范品茶。「你幫我牽制住他們的行動,這事就由我來查。」
「欸?我什麼時候淪為幫你抬轎的小角色了?」
「如果你能查案又同時兼顧賬冊,換我為你抬轎也無妨。」這事誰做都無所謂,重點在於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你——算了,我沒必要氣死自己。」等這件事結束後,他絕對要讓燕行接職進貨,看他還有什麼時間跟在泥娃後頭轉!「對了,我請梓姨接手廚房調度,你就別操心了。」
一進來就把廚師得罪光,不怕三餐有人偷加料嗎?鳳歧撇了撇嘴,私下還是請梓姨替燕行說幾句好話好了。梓姨是他還沒回來接管春松居時的管事,冬藏院裡好幾名大廚就是在她任職期間內延攬回來的。
「多謝師叔。我先到起窯處看看。」燕行起身,看著鳳歧正準備沖泡第二種范品茶。「這兩批貨都不好,師叔這期還是先別下單吧。」
「反正我不急,下兩個月的茶就讓你鋪貨下單看看。」到時候,他絕對會回來買其中一枇,畢竟春松居還是要有尋常貨讓路過客歇腳呀!
「好。」他知道師叔要買的是尋常貨,否則會有茶商在場介紹推銷,不可能只有標號的范品茶,顯而易見這幾批根本沒什麼利潤。
然而就尋常貨來說,這兩批茶澀味苦口,應該還有其他選擇。
這些都是累積他回潛龍鎮經營客棧的能量,為了泥娃,他不能輕怠。
入夜後,春松居不再燒窯悶雞,改由城內麵攤人家輪流供住宿客人吃食,這一折騰下來,先別說虧損的部分有多嚴重,光是折給客人的住宿費,就少不了幾百兩銀子。
搭在桂花林下的土窯,零散的焦黑土塊在稀疏的月光下只剩斑駁,春松居的燈火同樣映照不到此處,可算幾乎全黑的地方,竟然來了近十名男子。
早就埋伏在樹上等候的燕行,聽見樹下石塊紛紛碎裂紛飛的聲音後,躍身而下。
「是誰指使你們對春松居不利的?說!」燕行長劍往前一推,露出半截劍身,反射幾抹月光到來人臉上,但並無助於辨認身份,對方全以黑布覆身。
「廢話少說,今日留你不得!」黑友人二話不說,拿起鐵鍬就往燕行身上招呼。
燕行——繳了他們的械,卻意外對方赤手空拳相搏的武功,竟然與他同宗同流。
青玉門!
「想走?留下來把話說清楚!」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來歷,拔腿就想離開。燕行踢起地上土石,正擊他們膝蓋後方,讓他們痛跪在地。
燕行掀了他們面巾,略一吃驚,全是夙山親收的弟子!照理說,他們現在還在青玉門後山思過才是。「是誰放你們離開青玉門?」
「要殺要剮,不用廢話!」青玉門弟子個個面容鐵青,沒想到夙劍也在春松居內。原先以為只要對付鳳岐就好,不想又多了個棘手的角色。現在落到對方手中,如何向夙山師父通風報信?
「為什麼要下毒?」想起泥娃中毒,那虛弱暗淡的臉色,還有因為毒發不時痛苦的低吟,即便毒解了,還需要花上好幾個月才能慢慢調養回原木健康的身子,一股足以燎原的怒火就在他肚腹裡張狂地燒灼著。
青玉門弟子閉嘴不答,全像蚌貝一樣。
燕行哪裡捺得住旺燒的怒火?手起劍揚,瞬間削落所有來人馬尾,落了一地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