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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啊——」燕行悲痛狂嘯,止不住連篇自責。是他沒用,是他窩囊,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泥娃,卻讓她犧牲自己換他活路。

  他寧可死,寧可這輩子做廢人!

  燕行搭上夙山雙肩,扣入胛心將他提起。先卸了他的臂膀,再鬆了他的手肘,夾起十指往下一壓,向外一抽,一指各斷成三截。夙山痛到冷汗直沁,嘴角顫抖,見燕行舉腳準備廢去他的雙腿前,終於忍不住開口求饒。

  「住……住手,我給你鑰匙,我給你鑰匙……」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現在才知道他把話說得太滿,鬼門關前徘徊的身心折磨不是他咬牙就承受得下來的。夙山退至牆邊,兩手完全失去控制,衣衫也濕了泰半,顫巍巍地奉上鑰匙。

  夙山以為他交出鑰匙就可以倖免於難,燕行卻不放過他。踢倒靠牆喘息的夙山,一腳踩上他的腹部,另一腳輪流踢起他兩條腿,一轉一拉,幾個拍掌間,夙山幾乎與人彘無異。幸好暫時穩定泥娃情勢的鳳歧抬頭,及時出聲喝止。

  「夠了,留他一條命,把時間省下來陪泥娃才是。」鳳歧以為燕行氣炸了腦子,一時間找不回理智,見他高舉劍指想點夙山死穴,還想上前親手把他拉回來,後來確認只是廢去夙山武功,拿了鑰匙馬上折回泥娃身邊就算了。「這回你還真狠。」

  「兩年前就該這麼狠。」燕行解開泥娃頸上鎖煉,抱緊她靠坐在角落裡等大夫過來。半乾涸的血跡像圖騰般無法拭去,每一塊都是他心底的疼。他理著泥娃鬢髮,不自覺地思索著她那句啣泥築巢。「師叔,要是泥娃有個萬一,麻煩把我們葬在一塊兒,簡單就好。」

  「你胡說八道什麼?泥娃不會死,你也給我活得好好的!」鳳歧急了,站起來打轉。彭止腿是有多短,轉眼一刻就快過了,他是找到人了沒有?「我看我自己跑一跑實在。」

  鳳歧差點在門口撞上來人,正準備破口大罵,第一個字再嗆喉都要收回來。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好好一個人顧到連半條命都不剩!」馬不停蹄趕來的溫尋蝶氣急敗壞地把丈夫推開,迅速環視屋內,確定泥娃位置後,連忙取出蛾皇粉替她敷上,撬開她牙關餵了幾顆靈藥。「還好我人在門口彈琴,要是讓彭止那無用書生繞進春松居找我,泥娃娃絕對見閻王去,看你們誰能賠個人給我!」

  燕行脫去外衣,撕下內襯為泥娃包紮傷口,聽她皺眉小聲嚶吟,還以為是他錯覺,將泥娃抱起托近,差點引出男兒淚。

  救、救回來了嗎?燕行抖著雙肩,垂首卻不敢埋進泥娃頸側。「多謝師嬸……多謝師嬸……」

  「你……算了。」石敢當就是石敢當,不曉得說過幾回別叫她師嬸了。溫尋蝶站起身,還來不及回頭,腰間就圈了一雙手了。

  「好娘子,多虧有你。」鳳歧在她頸肩蹭著,他可不想一口氣替兩個親人收屍,還好蒼天有眼,一切及時。不過蝶兒怎會無端頂夜,在門口彈琴呢?「是發生——」

  第9章(2)

  轟然一聲,震天巨響,頃刻間,天搖地動,湖面炸出沖天火球,春松居立在熊熊火光之中,一半己遭吞噬。

  「哈……我不是說了……小心我炸了你的……春松居……哈……」夙山躺在地上,面容迎了些因爆炸震動而由樑柱落下的灰塵,與他一道的門人弟子早已見風轉舵,溜得不見人影,若非他一開始便針對鳳歧設局,目標就是鬥垮春松居,以他現在半死不活的狀態,哪還有本事給鳳岐顏色瞧瞧?「這下,你不死……也半條命了……夏培館裡的達官顯貴隨便……一個都能……讓你抄家……滅族……」

  燕行護著泥娃,雖然由春松居傳來的火花與炸聲令他憂心,不過懷裡逐漸回溫穩定的泥娃更讓他欣喜萬分,就讓他自私一回,先別管週遭紛擾了。

  然而看著春松居成長起來的鳳岐夫婦,哪裡肯善罷干休?

  「你這混賬東西!鳳歧被抄家滅族,青玉門也在劫難逃,你是有沒有腦子呀?!」溫尋蝶想衝過去給夙山兩腳,若非震動尚未停歇,鳳歧擔心這間老房子有倒塌的可能,把她抱得可緊了,否則夙山很有可能嚥下他人生最後一口氣。「幸好我早把春松居裡的大佛小仙請出來供著,真讓你炸傷,不管他是不是達官顯貴,都夠我們難過一輩子。我想你這自私的傢伙,連師門都能牽扯下水,說破嘴你也不明白!」

  「真的?!蝶兒,你可幫了大忙啦!」鳳歧開心極了,錢再賺就有,人命是換不回來的,他還在頭疼該如何收拾,才能安撫痛者悲傷情緒。「只是……你怎會無緣無故,把春松居裡大大小小都請出來了?」

  「你的好師侄拜託我這麼做的,不然我吃飽撐著在門口撫琴幹什麼?我幾百年沒演出了。」從有孕到生產到坐完月子這麼長一段時間,手指都僵了。「他跟我說春松居被人盯上了,對方可能想藉客人顯貴的身份來陷害我們,暗殺、下藥、綁架、放火等等,什麼情形都推演過,就說不准對方會挑哪種方法下手,實在防不勝防,最後決定全收在我眼皮底下管比較安全,明早再請他們離開,清空房宿直到真相大白。只是沒想到夙山這王八羔子真用了最激烈的手段,直接炸毀春松居。」

  「財去人安樂,至少平安度過一關。」確實要把客人送走,總不好天天要客人吃窯燒雞、白菜面、肉末蔥飯吧?

  「嗯,他也挺有本事的,冬藏院整修,他還能在一、兩個時辰內,佈置出個什麼同歡賞月,要向各位賓客致歉並送行的宴席,不然這下可就慘了。」溫尋蝶望向窗外,心疼得好像在泣血。沒人傷亡固然是好事,春松居毀了泰半終究是事實,還是付了不小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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