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意了,出去一趟連姓都改了,話也變多了,我都要被你說動了。」生性漠然的人突然變得好口才,還真是不習慣。
「大當家,我本姓趙,通化人士。」趙逸塵目光炯然,不因任務的困難而退縮,盡最大的努力挽救更多的性命。
「我家芸兒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她過得好嗎?」一想到打小被他嬌寵到大的女兒,徐豹露出慈父笑臉。
「不好。」還活著,但往後的事無人能預料。
「不好?!」他笑意凝結,猙然睜目。
「是很不好,芸兒的個性你也瞭解,向來是不喜人管束,管得越多她越不耐煩,我讓她待在府裡別外出,以免遇上入城購糧的駐軍,可她偏是不聽,我剛一轉身她便溜出去。」他真話假話摻在一起講。
「然後呢?」他的芸兒不會是受傷了?
趙逸塵目露欷吁。「縣城可不比咱們胡陽大山,那是有縣太爺管的,不是大當家你說的算,她出府胡作非為也就罷了,偏偏找上京畿營的先鋒軍,對人加以羞辱謾罵,還報出大當家的名字……」
「什麼,她找死——」徐豹急了。
是找死,說得一點也沒錯。「我讓駱七在那兒盯著,一有情況趕緊回報,水四也還在蹲點,以防先鋒營拔營。」
他絕口不提趙逸風也摻合在其中,若讓徐豹知道是趙府兄弟內鬥才牽連上徐芸兒,這次的遊說不僅會失敗,徐豹還會惡氣一上來,率著兄弟趁夜摸進趙府,滿門屠盡。
徐豹重義,但也心狠手辣,他更疼唯一的女兒,任何事和他女兒一比都不重要,可放在一旁。
因此徐芸兒被他養得張狂跋扈,無知傲慢,仗著父親的庇護,她無所畏懼地視他人為草芥。
想來她會有這一天也是理所當然,她被保護得太好了,好到不知人情世故。
徐豹像頭豹子似的盯著面色不改的趙逸塵。「你沒設法救她。」
他一笑,神色自若。「大當家,你太看得起我了,在三萬大軍的兵營裡,你認為我能不被發現的來去自如嗎?」
大當家親自出馬也不成。
「你沒看好她就是你的錯。」因為他,女兒才私自出寨。
「我承認,我也沒想過令嬡會這麼蠢。」自投羅網。
「沈見山——」他大吼,聽不得人說女兒一句不是。
「大當家,我本名趙逸塵,字君山。」他瀟灑一揮袖,天人神采,彷彿天地間的雲彩齊聚一身。
「好,好,我赤誠待你,你卻回報我這些,真是太好了,趙二當家!」他是他唯一測不出深淺的對手。
徐豹不喜趙逸塵,覺得他是個威脅,威脅到他身為大當家的位置,但因為女兒喜歡,他才容忍,給其出頭的機會,多次提拔,讓他由無家可歸的小子當上僅次於他的二把手。
他知道趙逸塵有離開的意圖,也默許著,因為他不想女兒和不愛她的男人在一起,她值得更好的,趙逸塵太冷沉了,不適合她,終有一天她會受到傷害,痛不欲生。
「我不是畏死,而是不願看到哮天寨被滅寨,大當家不用為那些無辜的婦孺想一想嗎?」他們不該陪著送死。
「不必再提了,我不會考慮,京畿營敢來便力戰到死!」他徐豹一生風光,不能臨死之前被人笑孬。
「那麼你女兒呢?你不管她死活了?」
徐豹怒極,一把扯下胸前十斤重的金煉,虎牙散亂一地。
「前輩,這裡沒酒,慢走,不送。」
秋季桂花飄香,白色的花瓣掛在枝椏間,細細小小地,清雅的花香說著秋的情懷。
晨曦滴露,旭照金絲,風靜靜,靜謐悠閒。
「你這丫頭不老實,我都明明聞到酒香了還誆老頭子無酒,太壞了、太壞了,壞到老頭子想偷酒喝。」唔!唔!真香,大老遠就聞著了,還兜著藏著,怕老酒鬼來打擾。
皇甫婉容很是無奈的苦笑。「那酒是我一年前釀的,用現收的白米精釀,如今氣味還不夠純正,入喉辛辣,到了第二年微辣,稍有喉韻,滋味辣中回甘,第三年辣味消失,醇厚韻長,但真正要好喝的是七年的白酒……」
「哎呀!說那麼多老酒鬼聽不懂,快快把酒送上來,喂喂老酒鬼的酒蟲。」一名衣衫襤褸的老頭頂著一頭雞窩似的亂髮翻牆而入,腳下鞋子破了個洞,露出髒得烏漆抹黑的大腳趾,兩腳交迭一蹺,坐在秋雨剛洗過的欄杆上,神色愜意。
窗台前的皇甫婉容正在核算著剛送上來的帳目,一迭帳冊比人高,她卻狀態輕鬆的一邊撥算盤珠子,一邊謄寫,帳冊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她算帳的能力神乎其技,簡直神一樣的叫人膜拜。
老酒鬼眼睛眨了兩眨後,面容明媚的女子這才抬起頭,看向不請自來的客人,眼中帶著些許深意。
第十四章 是戰還是降?(2)
「明煙,去取酒,一瓢。」
一瓢?「是。」
明煙想笑不敢笑的憋著,在主子刻意的調教下,她舉止端雅大方,端麗中見雅致。
老酒鬼不滿的嚷嚷,「一瓢怎麼夠喝,至少要一罈子,小丫頭別小氣,給老頭子酒喝有你的好處。」
皇甫婉容輕輕一歎,纖指拂過細碎髮絲。「小丫頭我已二十有一了,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你管我,我愛這麼喊,在老頭子眼中你就是個狡猾如狐的小丫頭。」心性如狐,狡詐多論,狐媚人的手段比勾魂女鬼還高明,輕而易舉的將男人迷得暈頭轉向。
那小子就是這般不中用,中了迷魂陣,想翻身?難。
「前輩此言差矣,小婦人幾時狡猾了,人在家中坐也惹你嫌棄。」這叫無妄之災天上來。
「就狡猾,不給老頭子酒喝。」才一瓢,她餵魚呀!
老小,老小,老人家耍起脾氣很小孩,板著臉裝孤僻。
「那就不喝了吧!」皇甫婉容素腕一揚,又一帳本被她丟至算好的那一堆去。「明煙,前輩不喝酒了,把酒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