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面那個帶頭的跟我家有仇,知道我人在馨州,也認得我相貌,萬一被發現如此狼狽,父兄這輩子都要被笑了。」
艷丹聞言,想了一下,「那請公子摀住耳朵,我讓人吹哨,但到底要多久才能有船聽到哨聲卻是不敢保證了。」
「好。」
靠水維生的人吹哨十分驚人,像數只大鳥一樣,尖銳又宏亮的遠遠傳出去,很幸運的,才一下子,就看到有船隻出現在視線裡。
只是一艘普通的漁船,不過既然同樣討生活,聽到求救,都會過來一趟,見幾人泡在水中,連忙拉上來。
男扮女裝,穿衣服可以穿得寬鬆,但是一旦泡了水,那卻是什麼也藏不住。
莫安華死命躲在丫頭後面,丫頭也是拚命的想遮住她,直到那漁婦拿出舊衣服,主僕的神經才總算放下來,就算不說,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那漁婦邊看邊笑,艷丹卻是一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看樣子是心裡有數。
裹著跟漁婦借來的舊衣服,莫安華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孩家的?」
「若沒一點看人的眼力,怎麼能吃這一行飯?」
「那豈不是好多姑娘都知道了?」
「您放心,不到一定的年紀是沒這眼力,再者,這馨州男扮女裝出來玩兒的閨秀多著,算不了什麼大事,知道了那又怎麼樣,沒人會講的,能看穿的大抵也只有做生意的姑娘,一般外頭的商家行號,只怕沒這心思。」
莫安華想想也有理,稍稍放下心。
上岸後,車伕見主僕一副水裡撈出來的樣子,身上還穿著奇怪的舊衣服,嚇得說不出話,桃花凶了一下,才趕緊拿凳子,開車簾。
回到閑雅別院,自然是一片混亂。
丁大夫很快被請來,開了藥,連續兩天,張嬤嬤連房門都不給她出,確定沒染上傷寒,這才放她去後花園走走。
那漁婦的謝金,自然早由春菊拿過去了,至於那害她落水的疏浚侯世子陸辛,莫安華快馬加鞭寫信回家告狀,陸辛人還沒回京,他在馨州幹的好事已經傳遍大街小巷。
至於兩家恩怨,得從六七年前說起。
疏浚侯本名陸禮生,科考入仕,因為對於水利河道有大建樹,解除了顧州雲州兩處的經年水患,水淹之地成了肥沃土壤,有利民生與國庫充盈,故而封侯,給了二世爵位。
陸太太只生了一個女兒,從小悉心教導,儀態是不用說,更難得的是長得也端秀大方,十二歲便開始陸續有人說親,陸太太卻一心想把女兒送入宮中,只帶著女兒出入宴會,卻遲遲未許親,直到十六歲上,因為寒冬落水,大病一場後成了傻子,對外宣稱病了,不再出門,只是這事情還是隱隱傳開,不帶出門,又不讓人探,問題絕對不會單單是病了。
夫妻雖然傷心,但更現實的問題擺在前面,女兒都傻成這樣,別說入宮,就算想嫁人都難,他們商議了一陣子,想出一計。
趁著春日清爽,疏浚侯這老狐狸請莫將軍以及幾位同僚出城狩獵,晚上烤肉飲酒,席間話術引導,莫將軍是男人,又是個武人,根本不懂後宅形勢轉瞬即變,喝多了開心,一句「陸姑娘如此家世,若只求為正妻,又有何難,我們兩家就結個親」,在場多人親耳所聞,侯府的傻千金就歸莫家了。
莫太太氣得跳腳,陸姑娘傻到無法出門,別說莫家是一品門第,就算嫁給平頭百姓,人家都不會要,不能伺候丈夫,不能理家,這種媳婦娶來何用,這事若請葉皇后公斷,葉皇后自然會判不需結親——
大黎國規,男女議親,需以誠相待,身長,胖瘦,健康狀況,都得老實以對,有胎記更不能隱瞞,女兒成了傻子卻未告知,這擺明是騙婚,可不履行,可是如此一來,就等於跟天下宣告,莫大將軍言而無信,損失更大,不得已,只能認了下來,倒霉的就是蘇姨娘的兒子。
蘇姨娘哭得死去活來,那庶子也是十分錯愕,但有什麼辦法,家裡只剩下兩個兒子還沒訂親,一嫡一庶,嫡子除了一品大將軍這個父親,還有母系家族譚國公府的人脈,前途大好,被犧牲的當然只會是庶子。
莫太太對這安排沒什麼罪惡感,她討厭蘇姨娘很多年了,年輕時心計可沒少過,兒子滿月那日,便想跟丈夫要瀾州那塊田產,什麼東西,一個小縣令的女兒而已,也敢開口要田產,現在算是母債子還罷了。
庶子而已,只花了兩個月準備,疏浚侯自知理虧,從頭到尾都沒敢抗議婚事簡單,十月的一個好日子,陸家姑娘大紅花轎過門,成了莫四奶奶。
莫太太雖然規定四奶奶不准來請安,可只要想到她也在府中,感覺就不舒服——疏浚侯年少成名,是大黎國百年難得的聰慧才子,文人輕武,他肯定是打從心裡看不起莫家,覺得他們好欺負,吃了這虧也不懂得該如何還手,才會在滿朝文武中找了莫家下手。
剛好丈夫也是一樣的感覺,說每天上朝看到疏浚侯就有種打死他的衝動,夫妻商量後,決定讓這四子分家出去。
於是當疏浚侯與夫人喜孜孜的得意著終於還是把女兒嫁入名門當正妻,不至於委屈女兒的時候,迎接而來的卻是女婿分家的消息,距離成親那日,還不到一個月,夫妻倆知道這消息都驚呆了。
莫老太太還在,莫家有個太子妃,還有個未來的太子妃,未來的兩個皇后都會姓莫,以當朝家世之盛,只怕無人能出其右,加之男丁不多,應該不會分家才是,他們當初看中的也就是這點,可沒想到女兒才過門呢,居然要分家?
這,就是當年京城最高潮迭起的八卦。
莫家是打仗的,真不是吃素的,疏浚侯有本事把傻女兒塞進莫家,讓莫家吃虧,莫家也有本事把她送出去,讓陸家吐血,而且一送就送到京城外,莫太太甚至把蘇姨娘一塊打包過去了——要待在京城,兩進院子,五千兩現銀,住城外,一樣是兩進院子,五千兩現銀,不過瀾州那塊田產的收益就給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