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等到以後,你現在不行嗎?」這年代的孩子很早熟,十來歲就能獨當一面,當家做主。
「咦!」他一怔。
「不是讓你馬上做生意賺錢,而是邊看邊學,我前幾天才說服我爹我娘拿出豆腐作坊的盈餘,在城外買莊子置地,我們要養雞、養魚、種蓮藕、僱人種地,當大地主。」
有地就不怕餓死,做生意,有賺有賠不妥當,她想得比較深遠,多種稻,開間米鋪,少了中間商的剝削,自產自銷反而賺得多,一有什麼天災人禍還能應應急,先填飽肚子。
蘇小小沒什麼胸懷天下的野心,她也不想轟轟烈烈的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她的心很小很小,就像乳名一樣,小小的,她只要平安順暢的過完這一生,不用遭遇什麼波折、高潮迭起。
她穿過來之前的生活也是很平淡,早出晚歸的小資女,父親早逝,母親再婚,她有一個小她七歲的異母弟弟,兩人的姊弟關係不近不遠,偶爾通通電話,平常並不往來。
她想,她在另一世的死亡不會有人在意,她那兩份保險足以辦好她的後事,餘下的錢當是孝順母親生下她的恩情。
仔細想想,這樣多好啊,一個人乾乾淨淨的來,又走得俐利落落,不給人帶來困擾,那個世界少了她,不會有什麼不同。
可是當了蘇小小之後,她才知道有人疼愛是多幸福的事,她很珍惜這份無私的愛,想擁有它很久很久。
「小小,你好厲害,你才五歲就想得這麼多。」他好像笨多了,沒想過不靠爹要如何自行創業。
「我六歲了,不是五歲。」長得好慢,她想快快長大。蘇小小忘了成長的苦澀,她和普天下的孩子一樣,盼著早日長大成人,她能自己做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你還是小我兩歲。」他扳起指頭算,面上小有得意。
「但我比你聰明。」至少現在比他聰明。
然而蘇小小沒想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她也只有這幾年能囂張了,更不會知道她這是在調教一頭狼,在不久的將來,將自食惡果。
「……」齊正籐悶悶地垂下頭,沒有回嘴的餘地。
這時的齊小胖子很有志氣,他暗暗發誓要學很多很多的東西,將來比聰明的小小強,不會老被她嫌笨。
「對了,盂蘭盆燈會快到了,你們家出不出來看燈會?」熱熱鬧鬧的鬼節,她要買幾個鬼面具嚇人。
一提到盂蘭盆會,齊正籐的臉色就黯了下去。「我娘沒帶我看過,我爹忙著做生意,沒空。」
以往他很羨慕庶兄,每年的盂蘭盆會周姨娘都會帶著庶兄出門去逛,逛到很晚才回府,滿手是燈會上買的小玩意。
「要不,你跟我們一起來,從石頭後面的小門過來。」她大哥、二哥把狗洞往下挖深了兩尺,又敲掉一尺左右的磚牆,她彎著身就能通過,不用爬來爬去弄得一身髒。
「真的嗎?」他喜出望外,一副雀躍得快要跳起來的模樣,滿臉的歡喜遮都遮不住,比得到翠玉蟾蜍更高興。
「我爹娘很寵我,我一說,他們準會同意的。」蘇小小很仗義的拍拍胸脯,一點也沒想到男女大防。
在蘇小小眼中,齊正籐就是個發育過盛的小胖子,她是「大人」,犯不著對個孩子小氣。
「小小,你真好,你爹娘也很好。」為什麼他的爹娘不像人家的父母一樣好呢,是因為爹納太多姨娘的關係嗎?
齊正籐心裡想著,他以後一定不要像他爹,他要學蘇家伯父只娶一個妻室,然後一世只對她好,一家人和和樂樂,不會有爭吵和永無休止的謾罵,他喜歡小小的家。
「知道我對你好,你要對我更好才是回報我的好,朋友有通財之義,你要是賺得比我多,記得要分我,不可以獨吞。」不論他將來會不會富甲一方,以齊府的家產,在她的教導下,只要不被人奪產,他總窮不了。
多一條退路總是好的,沒人嫌富家朋友多,蘇小小想得多,未雨綢繆的想到以後,卻不知老天爺有時也會扯人後腿,拋出個難題,考驗妄想事事順心的世人。
「嗯。」他重重地點頭。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人有約而星月無約,悄然地隱身雲幕後。
曾經結滿果實的杏樹,枝葉未剪,如今長得更茂盛了,橫跨兩家的牆頭,猶似從牆中間長出一般,不分是蘇家或齊府,它是兩家共有。
牆這邊的蘇家,在杏花紛落下修了一座鞦韆,每當在花開季節中輕輕搖擺,撲鼻而來的花香盈滿一身。
一年一度的盂蘭盆會是縣城的重大節慶,每年都會彙集各地百姓前來參觀,千盞燈、萬盞燈地連成一片燈海,整座縣城亮如白晝一般,令人目不暇給。
最熱鬧的幾條街擠滿攤販,一攤接著一攤,一望無際,綿延數里,每個攤位前都站滿了人。
「施主,化緣嗎?」
肩上被人一拍,猛一回頭的蘇承文先是一怔,繼而發笑的頭一低,看看戴著小狐仙面具的「方外大師」。
在「大師」身側跟著一個胖胖身軀,臉上是白兔精面具,左手還很應景的拿了一根胡蘿蔔,上頭有咬了一大口的缺口,雖看不到面具後的臉,但從瞇起的眼睛一看,肯定笑得嘴都闔不攏,配合著小狐仙裝神弄鬼,討個吉利。
「大師要化金還是化緣,若要飯菜,請到茶樓酒肆,小生沒掛著飯桶出門。」
蘇承文屈身一回禮,逗得身後性格大刺刺的二弟蘇承武哈哈大笑,只差沒捧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不化金,不化銀,給我十個銅板就好,我要買五串冰糖萌蘆。」大哥一串,二哥一串,大姊一串,小胖子一串,她一串,五串剛剛好。
「小小,你忘了,剛掉牙,不能吃甜的。」
小狐仙面具後發出很不滿的抗議,「我不是蘇小小,我是狐狸精,你懂不懂盂蘭盆會的精神呀!」居然揭穿她,太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