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牽扯到權勢,便是在比較誰的膽子肥,我不知道汪氏將來會不會給你下藥,不過我倒是清楚,她給我娘下過絕子湯,我爹也知道,但我娘不過是丫頭出身,沒娘家人撐腰,加上汪氏娘家勢力雄厚,兩相盤根錯節,我爹為了家族,只能裝作不知道。」
「母、母親也……」
「否則憑我爹對她的喜歡,怎可能只有我一個孩子,當時便是爹看母親多年不曾再度有孕,請了大夫診脈,這才知已被下了絕子湯,再不能懷上,我那時才五歲多,正貪玩,不想背書,躲到了母親的羅漢床下頭,這才讓我聽見,母親那日的哭聲,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陸桐月看著他的表情,突然懂了他為什麼跟她說了這麼多——她知道後宅手段,但卻低估了人性。
一直沒請醫娘,主要就是因為憑著自己是皇后賜旨,覺得汪氏膽子再大也不敢打皇后的臉,可如果皇后在太子妃時期都打過丈夫的臉,那她的小命其實也就沒她自己想像的那樣值錢,「我一定小心,足月的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男人滿意的聽著她的話道:「這些話本不該跟你說,但既然進入了這缸子,還是清楚點好,你只知女人爭寵的手段,卻不知道女人爭權時膽子有多大。」
他不惜跟她說了這麼多從黃太醫那邊重金換來的秘密,就是要她聽話,摸著她的肚子,這是他第一個孩子,他要這孩子平安出生,健康長大。
陸桐月有孕的事情,很快傳遍京城,當然最主要的就是拜定疆侯努力的宣傳——公主許嫁,世子易位,皇后贈妾,這連三衰事搞得他常常被揶揄,這爵位都六代了,六代加起來出的事情也沒他這代多,可見是個八字帶屎的……這些話讓他氣得要死,卻又無法反駁,初一十五跟祖先上香時也會想著,事情這樣多,將來怎麼有臉去見爹見爺爺,現在可好,喜事來了。
由於是世襲罔替,當年康氏懷孕,男女不論,至少證明世子身體健康,皇家賞賜了一番。
現在世子易位,於是定疆侯府迎來第二次的「世子有後」,皇家照例賞賜了一番,這回因為加上公主的主母分例,抬箱更多,一路吹吹打打,熱鬧得跟娶親一樣。
朝陽院中,陸桐月看著公主賞下的禮單,眼神亮晶晶,「發財了。」
夏東雷莞爾,「這麼愛錢?」
「不是愛,是需要!我出嫁時只有三十兩,你一個月都不只五十兩了吧。」
「我例銀可只有十兩銀子。」
「公公肯定沒少給你過。」雖然她自己沒啥錢,但一個人有沒有錢她還是能分辨的,陸家的大哥三哥就是屬於有錢那種,出入隨意,一時興起便在外頭玩個兩三天,一看就知道嫡母或者爹爹有偷給,其它哥哥弟弟大概就真的只領例銀。
夏東雷若真真一個月十兩,哪能去船樓玩那麼幾天啊,更別說十四歲就跑去江南,還出海。
「這麼喜歡,那賬本讓你管吧。」
「不用不用,孫嬤嬤管著就挺好。」幾個人而已,又不是太太或者奶奶,根本不需要她自己來掌院。
夏東雷笑了笑,看到公主給她的那份禮單時雙眼發亮,但要說她貪財卻也不是,皇上賜給定疆侯世子的禮單,她卻是動都沒動。
「世子,姨娘,繡娘來了。」柳梢在外頭說著。
夏東雷揚聲,「進來吧。」
就見柳梢領著一個中年婦女進來。
「見過世子爺,見過陸姨娘。」
她的冬服在兩個月前已經量過,現在差不多都應該做好了,可沒想到居然有孕,自然是不能穿,繡房這幾天在加工她的冬服,七、八個娘子忙得人仰馬翻,原以為大概就是這樣了,可今天早上起來她突然穿不下鞋子,趕緊命人去把繡娘找來。
「姨娘請坐著。」繡娘蹲了下來,打開箱子,拿出線,橫,縱,腳圈,都量了一下,「婢子回去這就趕工,晚上能趕出花朵繡鞋,至於比較精緻的鞋面,要請姨娘等到明天了。」
「不用做太多,先兩雙行了。」感覺以後腳可能還會再大,不需要做上這麼多。
「是。」
不用夏東雷示意,柳梢已經拿了一袋銀子塞到繡娘手中,「給各位大娘喝個茶。」
陸桐月現在懷孕,加上京城冬天寒冷,冬衣勢必得用最好的料子,一般來說,一季衣裳大概是花上兩個月才能做完,可現在已經晚秋,短短時間內要趕出冬衣,繡房得日夜趕工,肯定是怨聲載道,不過,銀子賞下去,怨聲載道就變成歌功頌德。
夏東雷並不是很在意下人怎麼樣,下人就是下人,就是拿來使喚的,可是陸桐月立場艱難,她的身份也只比下人好一點,姨娘而已,叫不動繡娘。
他下午回朝陽院,這才知道事情,香兒一早已經去繡房請過人,繡房卻說忙,直到他讓柳梢過去,繡房管事這才過來——這若是以前,他早把繡房的人拉去後門每人賞二十大板子,全部打得屁股開花,讓她們想起來下人本分,不過陸桐月有孕,母親很高興,又是上香又是捐錢的,說這樣能給孩子積福,想到這點,他才沒動板子,改以銀子誘使。
繡娘接過銀子,一臉喜色,「謝世子爺賞賜。」跟著便出去了。
夏東雷看柳梢,知道她還有話講。
主僕多年,柳梢自然看得懂主子臉色,「有兩位客人投帖,想到朝陽院一訪。」
「說吧。」
「一張帖子是陸大娘跟陸少爺。」
陸桐月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陸大娘說的應該是自己的生母朱氏。
朱氏始終沒能爭到姨娘名分,說來依然是下人,可是偏偏又生了兒子,自然不能當作一般丫頭使喚,將軍府叫的一直是「朱大娘」這種含糊稱謂,分了家,看在兒子分上,勉強能稱為「陸大娘」。
夏東雷問:「帖上有說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