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寵也只有剛開始兩三個月,後來就是王爺偶然想起才過來一趟,不過是個良人,又無身孕,想起將來日子該怎麼過都不知道,實在苦,一天下午吳婉儀突然又無故找她麻煩,蘇可兒一時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吳婉儀大怒,去跟王妃告了狀,王妃直接問王爺,吳婉儀跟蘇良人在鬧呢,要怎麼辦?
直到她拿著王妃寫的休書,拎著幾件衣服從後門被掃出來,她才知道,吳婉儀是敬王爺身邊侍衛的女兒,當年剌客偽裝成僕人突然行剌,當時站得最近的吳侍衛勇猛非常的以肉身擋劍,自己在床上躺了數月,敬王爺卻是毫髮無傷。
立了如此大功,吳家姑娘是皇帝親口賞賜的,一封就是婉儀,府中僅次於正妃跟兩位側妃,吳家上下當然高興得不得了,吳婉儀第一胎是雙生女兒,偏巧敬王爺府不缺兒子,缺女兒,不只敬王爺對這對雙胞胎女兒十分希罕,就連皇帝跟李側妃也覺得有趣,皇室從沒有過雙胞胎,兩個小郡主棉球一樣可愛,李貴妃常常讓敬王爺帶孩子入宮,吳婉儀有時也會跟著一起,李貴妃總會想著,若不是她父親忠心,自己這兒子說不定就沒了,因此對她一向親切,別人是母憑子貴,吳婉儀卻是母憑女貴。
對敬王爺而言,一個母妃喜歡的婉儀跟一個自己早沒興趣的良人,很好選,也懶得特別去見她,便讓王妃代寫休書,給了些銀子,讓她出府。
「既然拿有休書,何不回江南與蘇大娘同住?二十二歲也不算大,還能請媒婆幫忙說倘親,若是不願,敬王妃給的出府銀應該也不少才是,安安穩穩的也能過一輩子。」
「我……」
窗外,陸桐月想,果然是「我知道自己不該如何如何」這種人,肯定要支支吾吾半晌,為難,絞手帕,然後哭泣。
「我……」
嘖,哭腔!
「出府後,我才發現有了身孕——」
「皇家子嗣,沒道理流落在外,我請嫡母修書與敬王妃,告知她此事,依照我大黎國律法,你可回王府居住,良人名分並不高,王妃定會看在孩子分上再抬一抬位分。」
「沒身孕時,吳婉儀都容不下我了,何況此時,我若回去,只怕平白無故孩子就掉了,我非世家出身,沒人會忌憚我,身邊也沒忠僕,沒人會擔心,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全然不知道,也無法十個月都小心。」
「難不成你想悄悄生下孩子,自己扶養?也不是不行,你已經出府,家中又無人在朝,若是隱姓埋名,倒也不算太難,我幫你弄個新戶籍便是。」
「不,不是。」蘇可兒急忙道:「求二少爺安排個地方讓我待產,我想生下孩子再回王府。」
「生下孩子,再回王府。」夏東雷復誦著最後八個字,「既然如此,我送你到碧玉別院去。」
陸桐月覺得自己的嘴角有點失守,沒辦法,聽夫君這麼說,還挺開心的。
老實說,剛剛在這邊蹲下時,她還真擔心夏東雷對她還有情分,但一路聽下來,真的是沒有,開口那一句「蘇良人」就什麼都沒有了。
「二、二少爺,能不能讓我待在朝陽院,去敬王府繞那一趟,我實在怕了,覺得在二少爺院子裡比較安心,我會乖乖待在自己房間裡,不會胡亂出來的。」
什麼啊,要住在朝陽院,雖然說她自己也不是女主人,但好歹也是他的女人,蘇可兒現在住進來,那算啥,而且還是懷著敬王爺的孩子,她自己都不覺得這樣要求很奇怪嗎?
廳裡靜默片刻,半晌,夏東雷終於再度開口,「可兒,我始終記得蘇先生帶你進府那日,你綁著兩根麻花辮子,穿著一條花裙子,背著個藍色的布包,當時的個頭還比我高上一些,蘇先生要我叫你蘇姊姊,你可還記得?」
來了,來了,陸桐月悲憤的想,忍不住了對吧?
面對楚楚可憐還是他喜歡過的女人,終於還是放下她的良人身份,喚了她的閨名,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都記得清清楚楚,麻花辮,花裙子,不知道他記不記得第一次見時她戴的頭面是金子還是寶石的?
還有那聲音中滿滿的感懷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想起初見那一天,就能讓他湧起這樣多情緒。
果然還是很喜歡她吧……
一定,一定還是很喜歡她吧……
「記得。」蘇可兒聲音低低的,「那時是冬天,二少爺穿著黑色狐裘,戴著金色髮冠,爹爹說,你是他教過的學生中學琴學得最快的,短曲一兩日,長曲大約十日能記得,若二少爺專心學琴,不出數年便能琴絕天下。」
「那是蘇先生善教。」夏東雷聲音頗有感懷,「我有時會想,如果當年沒跟許先生下江南就好了,或者說,沒跟賀先生出海見識就好了,你不用為了那十兩銀子入宮,那麼,後來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就算我與公主訂親而不能納你,但至少能讓你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好好過日子,無論如何,都比走到這一步強。」
「二少爺為我奔走的事情,可兒一輩子都會記得,是可兒沒福氣,進了敬王爺府第。」
天啊,這兩人怎麼搞的,居然開始訴起衷情?把蘇大娘跟桂葉玉許當成什麼了啊,她跟春菊還蹲在窗戶外呢。
替她奔走,看來夏東雷是想把蘇可兒弄出宮,如果是世子,此事應該能成,可惜當年他只是個庶子,就算再怎麼奔走,能力還是有限。
「好了,不說以前。」男人的聲音響起,「碧玉別院是我自己的地方,很安全,若你還是想在朝陽院,我自會安排。」
蘇可兒沒有半點遲疑,「我想留在這。」
「那好,不過現在太晚了,沒辦法收拾,今晚你先睡客院吧,我會讓人守著,明日等房間清掃乾淨再過來。」
「謝二少爺。」
「蘇大娘呢,是這就要出府,還是要跟可兒一起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