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起昨日荊軻那宛如惡鬼的神情,一把一把的媚藥毒藥全往他的嘴裡塞,他還是會忍不住躲在被子裡低泣。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到底是怎麼回事?」瞧他泫然欲泣的神情,贏政不禁退了兩步。
「臣試藥,誤食了毒。」就當是如此吧。
「你還承不承受得住?」
「臣可以。」只是毒吞得有點多,需要一點時間解。「大王前來是?」
贏政思忖了下,屏退了跟隨的內侍,走近床邊,低聲道:「寡人近日身子微恙。」
「讓臣替大王把脈。」夏無且顫巍巍的伸出手,開始祈禱不是跟他下藥有關,否則他就死定了。
贏政將手伸向他,讓他替自己號脈。
一會兒,夏無且眉頭皺得都快可以夾死蚊子了,才虛弱地道:「大王無恙,脈搏沉穩,該說是身子強壯得緊才是。」
贏政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皺起眉,更壓低音量道:「可前幾個晚上,寡人身下無端有了反應。」
「大王正是氣盛之時,難免血氣方剛。」千萬不要懷疑到他頭上,他已經領罰了。
「這也會連著兩天?」
「兩天?」夏無且無力的垂著眼,小心應對道:「大王也許該恩寵哪位夫人才是。」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大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連著兩天有反應,身邊又剛好有個對象,出手就是了,誰敢說大王的不是,況且荊軻那種惡鬼就是需要大王這種暴君鎮壓!
「打你進宮,你可有聽說寡人寵幸哪位夫人?」別說他沒時間,他根本就沒興趣。
來到人間已經十幾年,他沒興趣沾染人間女子,更不曾起過興頭,不對,不管是天上人間,他對這件事就是沒興趣,所以他不該也不可能有反應,這裡頭透著不尋常的訊息,意味著他可能有恙,而他還沒跟荊軻培養出深厚情感,他還不能死。
夏無且進宮也約莫十年了,倒真沒聽內侍那頭提起大王寵幸了誰,需不需要避子湯,換句話說,大王一直過著禁慾的生活,再換個角度想,大王該不會是……他偷偷地拉起被子遮住他俊美的臉龐,很怕被看上。
「你這是在做什麼?」從來就是個很欠揍的模樣,現在露出唯恐發生不幸的恐懼嘴臉是怎樣?
「臣怕過晦給大王。」他夏無且是誰呀,一點說詞信手拈來就能應付。「大王確實無恙,頂多有點上火,要真是有所需,自然得稍解,否則對身子反是戕害。」
贏政未置一詞,只是在心底罵了聲庸醫。他千百年都這樣過,哪來的戕害?
夏無且逮住機會進言。「其實大王身邊有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大王會將她留在寢殿,必然是因為大王對她有所……」
房裡,突然一片靜悄悄。
贏政推門而出,門外等候的內侍微抬眼詢問是否回殿時,餘光瞥見夏無且癱睡的姿勢十分古怪,像是整個人都趴進床褥間,他是厥了嗎,不知道會不會被悶死?
「回書房。」贏政口氣平淡地道,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同時心裡憤憤地想著,一個庸醫也敢胡亂揣測他的心思,將他對荊卿的心思想得那般邪惡污穢,踩他一腳是他節制了。
荊軻讓福隆一路護送回太平殿,卻直挺挺地站在殿門口不肯踏入。
「荊使節?」福隆站在身後低問道。
「福大人,我能不能先回慶平閣一會兒?」
「可否先讓在下請示大王?」
「請。」荊軻假裝乖巧的踏進殿內,待福隆一離開,二話不說,兩腳踹暈代替福隆守在殿前的兩名內侍,隨即朝慶平閣而去。
第6章(2)
慶平閣外,侍衛正在操演,福盛帶著幾名軍頭沿列調整陣形。
「荊軻,怎麼來了?」福盛餘光瞥見徐徐走來的荊軻,吩咐了屬下幾聲,便快步跑到她身邊,確定她身後無人,不禁笑問:「怎麼不見我哥跟著?」
「怎麼,我這是被囚禁了嗎?」荊軻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他揚高濃飛的眉,思忖了下,問道:「你……心情不好?」
「還好。」她淡淡回道。
「是很不好吧。」拜託,光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也沒有。」不過是她發現,不管她做再多,一切皆是徒勞罷了。可一方面,卻也是因為她內心的糾結。
因為她根深柢固的想法被動搖,更因為她長久以來的夢想被摧毀,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拜那個教她痛恨又歡喜的男人所賜。
福盛想了下,便道:「不如這樣吧,我差人送點酒過來,咱們喝兩杯,喝過之後定教你神清氣爽。」
宮中一向都是來這一套的,昨兒個御史大人才找他喝過酒,哭了兩個時辰,今兒個精神抖擻的上朝去了,所以同一招用在她身上,肯定也有效。
「好啊。」喝點酒,心麻了,就不亂了。
贏政來到書房時,適巧福隆前來稟報荊軻想回慶平閣一事,他手頭上有事忙著,也怕荊軻在太平殿裡待得悶,便允了。
待贏政忙完荊軻提議的由罪犯牢災替代造渠一事,便直接前往慶平閣,想找荊軻一道用膳,豈料——
「這是怎麼回事?」一進慶平閣,就見阿蕊滿臉通紅地靠著牆邊睡著了,秦舞陽則是睡在她身旁,荊軻獨自捧著酒杯坐在窗邊,而福盛就趴睡在她腿上。
荊軻睨了他一眼,「他們喝醉了。」
「大白天的怎麼就喝起酒來了?」更惱人的是,怎麼沒邀他?
「慶祝大王即將完成霸業。」荊軻舉杯敬他,咧嘴笑著,帶著幾分颯爽,眉眼間卻凝著愁與怨。
贏政濃眉沉下,低聲問著福隆,「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王,臣回太平殿時,荊使節已經來到慶平閣,待臣趕來時,她早和福盛等人喝了起來,這會喝過十幾巡了。」福隆咬牙切齒地道,目光凶狠地瞪著不知死活的弟弟,他方才試了幾次想把弟弟拖走,弟弟卻總是硬巴在荊軻身上,弟弟膽敢沾染大王的女人,是有沒有那麼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