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巡?」贏政皺了皺鼻子,難怪室內的酒味如此嗆鼻,可他見荊軻的神情未變,讚道:「荊軻倒是有分寸,飲酒不過量。」
「不,荊使節喝得最多,她喝了至少六壺。」該說過了六壺之後,他就沒細數了。
「嗄?」六壺?可他一點醉態都沒有。「荊卿,你不要緊吧?」
「再好不過了。」荊軻笑瞇了眼道,一口將杯中酒飲盡,隨即又斟了一杯。
「大王要陪在下喝嗎?」
「要喝也成,不過咱們回太平殿再喝。」贏政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讓荊軻要這般喝酒,但他很清楚荊軻的笑容失色了,不似以往光芒萬丈,甚至虛弱得連點丰采都找不到。
「嗯……也好。」待他喝醉,殺他就容易了,她怎麼沒想到這一招?
贏政走向前,才要拉起她,卻差點被趴睡在她腿上的福盛給袢倒,他輕踹了福盛一下,豈料福盛卻將她巴得更緊,見狀,一股無明火疾速竄起,教他毫不節制地一腳將福盛給踢到牆邊,接著他將荊軻一把拉起,見她踉蹌了下,他趕忙扶住她的腰,卻被她一把撥開,力道之大,教他錯愕了下。
「抱歉,大王。」荊軻沒啥誠意地說道,儘管她的神色不變,但走起路來明顯不穩。
「不礙事。」見她走得歪七扭八,也不管她允不允,贏政硬是將她給打橫抱起,瞬間她像只溫順的貓兒,他隨即加快腳步。
一回到太平殿,贏政差內侍上膳,硬是哄著荊軻用膳,豈料她難得拗起來,非要酒喝不可。
贏政沒轍,只好差內侍取來一壺酒。
話都還沒搭上,菜也沒用上一口,荊軻便抱起酒壺牛飲。
贏政連忙快手搶走了酒壺。「你這是在做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荊軻不悅的撲上前想搶回酒壺,可贏政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輕鬆的背過身,把酒壺擱在矮几上,回頭打算制伏她,豈料反被壓倒在地,咚的一聲,撞得他的後腦杓發疼。
「荊卿……」他無奈輕喚,暗暗記下他的荊卿是個酒品不佳的人,下回絕不能再放任他飲酒過量,導致發酒瘋。
荊軻一頭長髮隨著簪落而披散,燈火下的她清麗絕美,雖然凜著臉看著他。
贏政不禁屏息。
他,真的很美。
美的不只是他的五官,而是他眉眼間的凜冽神韻,那是誰都仿不來的倨傲氣質。
然,此刻的他,不只是殺氣騰騰,眉間還有著一抹糾結,像是化不開的濃愁,教他為之不捨。
「怎麼了,心底有什麼愁事不能跟寡人說?只要你開口,寡人能力範圍內,必定為你排除萬難。」贏政一邊低喃,一邊輕撫著她美麗的容顏,詫異她的肌膚竟細膩如玉,柔滑細緻。
荊軻直瞅著他好半晌,接著痛苦地微瞇起眼,壓在他胸口上的手,驀地扯著他的衣襟和腰間細繩。
「荊卿?」贏政擒住她的雙手,竟遭她封口。
荊軻生澀地吻著他,柔軟的舌探入他的口中,教他狠抽口氣,忘了掙扎,忘了抗拒,自然而然地接受這個吻,甚至放肆地勾纏響應。
天啊,怎會與他夢境中的滋味如此相似?不,更加令人賁張數倍。
當荊軻的手撫上他的胸口時,他頓時如遭雷擊,出手抓住那不安分的手,氣息微亂地道:「不成,唯有這事,寡人不能。」
猛然清醒,他忖度,難道這就是荊軻愁眉不展的主因?
可男人和男人……怎麼可以?別說男人,他就連女人都嫌無趣了,何況是男人,可弔詭的是,他卻又隱隱有了反應。
荊軻瞪著他,突然狠狠地反握住他的手。
「荊卿,還有無其它事是寡人可以幫你的?」贏政啞聲問道。
她痛苦地閉起雙眼,垂著臉不語。
他為何不霸道,為何不荒唐,為何如此顧及她、禮待她?!只要他有一絲的淫惡之心,一絲的危害天下之心,她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殺了他,或者是死在他的手上,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為難苦惱。
「荊卿?」感覺到暖熱的濕意落在頰上,贏政不捨地捧著她的臉。「說呀,別哭……告訴寡人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荊軻無言,只是無聲落淚,乖順的任由他摟進懷裡。
她很累,只因她已分不清所謂的是非對錯,沒人能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做。
贏政見她流淚,一顆顆淚珠好似落在他的心版上,他只能擁緊她,笨拙地安撫,詞窮地哄著,直到她在他懷裡入睡。
他將荊軻抱上床,不捨留下她一人,他坐在床邊,深深注視著她連入睡都皺緊的眉,抬手,他輕輕撫平那眉間的皺折。
他還有許多事得做,但他卻怎麼也走不開,膳食未用,政事無心理睬,這一刻他只想這般陪在荊軻身邊。
荊軻未醒,贏政就一直守在她身側,就連天黑了,他也依舊動也不動地注視著荊軻的睡顏。
他想了一夜。
如果荊軻的愁是來自對自己的喜愛,那……是不是只要他接受了,就能讓荊軻別再掉淚?如果是,他可以為荊軻破例。
那般倨傲張狂的人,竟在他面前像個女人般哭泣,說不出滿腔的不捨,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緩解這份痛。
他想了一夜,只想用荊軻的開懷大笑,醫治為荊軻不捨的痛。
這是唯一的辦法,他找到的唯一答案。
「大王,時候差不多了。」
「知道了。」
如往常每日四更天的對話,贏政又凝視著荊軻一會兒才起身,怎料他的身子才微微動了一下,荊軻隨即反應,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彷彿他有多需要自己,眷戀自己,教他情不自禁將人擁入懷中。
「荊卿別怕,寡人在這。」他啞聲哄道,不住地吻著她的發頂,才教她再次安穩入睡。
殿外內侍每過一刻鐘就通報一次,直到第四次略微驚動了荊軻,贏政便不快地斥道:「五更再道!」
「奴才遵旨。」
直到五更天,內侍再次通報,贏政才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走到外室讓內侍梳洗更衣,上朝前,他忍不住又踅回室內,瞧荊軻眼角湧出新淚痕,他煩躁地坐到床邊,想將荊軻喚醒,又怕她酒意未褪,只好捏起袖角替她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