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沒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身上怵目驚心的血跡。
「這些都是你的血,你緊緊抱著我,傷處淌出的血才印在我的衣服上。」一想起初醒時,哪怕他已昏厥,卻仍舊緊箍著她不放,她著實難以形容胸中那滿溢的暖和痛楚。
他待她是真情至性,真將她擱在心上的,以命相救,這份恩義,哪怕用她一輩子也還不清。
「你沒事就好。」贏政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我二師兄在後頭替你煎藥,一會兒他來,你可要記得別再叫我荊卿。」荊軻小聲囑咐道。
「那我該叫你什麼?」
「就……」
「阿軻,你朋友醒了沒?」
贏政聞聲,眉頭不禁微皺。這人該是她的二師兄,只是以女子來說,這嗓音似乎太粗了點。當初他沒察覺荊軻是個女人,是因為她的嗓音偏低,似女似男,難以界定,但這把嗓音實是——
「二師兄,我朋友已經醒了。」荊軻起身開門。
門外透進的光線教贏政不自覺微瞇起眼,只見逆光中的娉婷身影,一頭長髮只是隨意以玉簪固定一半,其餘的披散在背,然而待來人把藥碗一擱,轉身來到面前時,贏政不禁用力地眨了眨眼。
是他眼花了嗎?還是這世上也有會長鬍子的女人?
「你就是阿軻的朋友阿政?」徐夫人問道。
贏政並未回話,仍舊死死瞪著他。
他敢用他的命賭,這人絕對不是女人!哪怕這人有一張標緻芙蓉面,哪怕有一個女人家的名字,但那把鬍子又濃又密……嚇到他了!
「二師兄,他剛醒,所以腦袋還不是挺清楚的,別跟他一般見識。」荊軻以為贏政是因為二師兄直呼他名諱而不快,趕忙打圓場。
「也是,沒摔死算他命大,看在他這般護你救你,他再無禮我都會原諒他。」
徐夫人撥了撥髮絲,笑吟吟地道:「不過要是大師兄到時,他還是這副死樣子,我就不知道他會有什麼下場喔。」
贏政看著他言行不一的嘴臉,哪怕他面貌再美,還是只有一股說不出的厭惡。
「大師兄會來?」荊軻有些詫異。
「他前些日子在我這兒待了幾日,說之前你托了信給他,但等他趕到燕國時,你已經出發了,等他趕到我這兒時,秦國那兒傳出消息,說是你已被殺,他悶著好幾天都不說話,最後才說要去秦國替你收屍,誰知道你竟跑來我這兒了。」徐夫人對自家大師兄的行為感到啼笑皆非,「都過了多久了才說要替你收屍,要真有屍可收,早就爛光了,真不知道他在考慮什麼。」
「大師兄大概是想等我爛光了,比較好鞭屍。」荊軻猜想道。
徐夫人和贏政定定地看著她,兩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隨即又彼此對視,像是想在對方眼中搜尋一些訊息。
可憐的大師兄,竟愛上了一個不識情趣到這種地步的女人。徐夫人默默替大師兄蓋聶哀悼悲慘戀情。
可憐的大師兄,他可以理解她大師兄為何不在第一時間收屍,因為無法接受,不願面對,因為親眼目睹會心痛而死……怪了,他怎會懂她大師兄的想法?或者該說,她大師兄為何會與他有著同樣的想法?贏政不解地皺起眉。
反正,結論就是——可憐的大師兄。
「二師兄幹麼這樣看著我,我說錯什麼了嗎?」難道大師兄不只是想鞭屍?想想也對,先前最後一次見面時,大師兄對她發了一場脾氣,所以那時遲遲等不到他到燕國,她還猜想是因為他記恨著。
「沒事。」徐夫人不想再討論這個悲慘的問題,拿起了藥碗。「先給他餵藥吧。」
見二師兄粗魯地用單手將贏政拽起,荊軻趕忙托住贏政的肩。「一:師兄,我來吧。」
「怎麼我就喂不得他,你就跟他這麼要好?」徐夫人瞇起眼眸。
雖說阿軻一再跟他保證這位名叫阿政的好友不知道她的女兒身,但他還是十分存疑,尤其是剛剛那傢伙可以明白大師兄的悲慘,他就認定那傢伙對她抱持非分之想。
「他救了我好幾次,是我的好友也是恩人。」荊軻硬是擠到贏政身旁,讓他可以把肩背靠在她臂上,接著一把搶過藥碗,慢慢地餵他把湯藥喝下。「我跟二師兄也很好,要不二師兄怎會救我。」
「咱們師門有哪個不會救你的?」大伙都搶成一團了好不好!「咱們師門上下最疼的不就是你,可偏偏你就是不肯好好地待在魏國,到處閒走,還莫名其妙跑去刺殺秦王,你跟燕太子丹的交情有沒有這麼好?」
贏政艱澀地閉上眼,沒有辦法接受他明明有一把大鬍子,卻用很女人的肢體動作配著那很美人的臉龐,道出像妒婦一樣的說詞,他突然有點反胃,一半是因為藥太苦,一半是因為他太惡。
「拜託,二師兄你別跟我說燕太子丹那個渣貨。」荊軻再一次解釋她被威脅的過程,還有燕太子丹甚至派了個只會尿褲子的秦舞陽與她隨行。
「真他媽的狠哪,竟連我鑄的劍都被掉包!」徐夫人憤慨極了。「是說,你當初被威脅怎麼一個跟我說?」
「我那時想只要大師兄肯幫我,那趟秦國行必定是水到渠成的嘛,就算沒被燕太子丹威脅,除去秦王也是勢在必得。」
那個準備被水到渠成的贏政無力地滑躺到她腿上。雖說那是原本的計劃,誰也沒想到最後兩人會成為君臣恩義,但她說得那麼自然,他還是覺得異常刺耳,不過真正教他更在意的是她的腿。
硬了點,但極具彈性,可惡的是福盛那混蛋趴睡過……福盛最好還活得好好的,等他傷癒回去宰了他。
「說來也是秦王的造化,大師兄有事耽擱了,所以沒來得及赴約,否則只要大師兄與你同行,加上我淬了毒的魚腸劍,秦王是必死無疑。」這一點,不單是徐夫人,就連荊軻也毫無疑問的認同。「不過,你到底是怎麼逃出秦國的?秦王那般殘虐,你落到他的手上,豈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