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趙士程應該跟在後頭直接回去的,他卻留在密林裡,不一會兒,方才圍攻曹師爺及應龍等人的黑衣人,又從樹林裡走了出來,其中一個甚至剝下了遮面布,如鳥兒般地撲進了他懷裡。
「嘻嘻!相公,我們演得像不像?」那名黑衣人竟然是唐琬,她今晚可過足了殺手的威風。
「演得很好,不過……」趙士程看向地上動也不動的應龍幾人。「你該不會真把他們宰了吧?」
她開心的笑道:「不能宰,宰了會影響我回天……喔不,我這麼溫柔和善的人,怎麼會殺人呢?只是敲他們幾刀,昏個幾天就會醒了,頂多以後的日子頭會不時的陣痛,不會死人的。」
他不禁苦笑,這樣有比較好嗎?不過應龍等人原就死有餘辜,不值得同情,他命人將應龍等人綁起來,悄悄送回衙門,並道:「大牢是不能用了,將他們關到我們預備的空房間。當初曹師爺堅持要修大牢,我就覺得他必有所圖,果然如我所料。」
唐琬欽佩地看著他。「相公真是厲害,曹師爺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趙士程搖了搖頭。「曹師爺行止著實詭異,你可記得你曾告訴我他從林大學士的府邸出來,林大學士最是喜歡彈劾武官,也是楊右相的親信,再者,他不知為什麼認為你城府深沉,好像我的計謀都是你策劃的,而這跟那些盜匪要除去你的理由相符,此外,他給我鐵門寨的信息,害得我們三百多人差點身陷山上……我再不懷疑他,那我就是笨蛋了。」
「真想不到曹師爺那麼壞,我剛才應該多揍他兩拳的。」她不滿的皺起柳眉。
他不禁莞爾,可是想想與那幕後黑手的對抗,可說現在才真正開始,不知會牽連多少人,他又深深歎了口氣。「接下來,朝中恐怕要腥風血雨了。」
第8章(1)
鐵門寨的盜匪逃獄一事,被趙士程悄悄掩蓋住,而曹師爺與趙士程秉燭夜談,竟供出了一個趙士程想都想不到的人——
原來楊文昌這一連串針對趙家的毒計全是由那個人獻策的。
如果是那個人,這件事就有些麻煩了,以趙士程的身份,去找那個人可能會造成反效果,不過最近發生了一件事,讓他知道出手的時機到了。
禮部會試正如火如荼地舉辦,在鎖廳試取得好成績的士子們摩拳擦掌,就是希望能一舉奪魁,名滿天下。
然而由於陸游這第一士子的名號實在太過突出,而且他在鎖廳試的表現也驚艷四座,因此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次會試,他應該十拿九穩,狀元的名頭跑不掉了。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發榜的那一天,榜單一貼出來,簡直像刮了一陣狂風,讓士子圈那些準備抱著陸游大腿的人,被吹個東倒西歪。
陸游居然落榜了?而且他不只沒上前三甲,連榜單末端都沒上,各種懷疑紛紛出現,他到底是試卷被扔了還是交了白卷,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結果?他就算閉著眼睛寫,也能混個前十吧。
此事引起了軒然大波,陸家也因此變得相當沉寂,原本會試前門庭若市,先來攀關係的人絡繹不絕,如今一個不見,門庭寥落,都快長出雜草了,令陸游不免感歎世態炎涼。
不想再見到別人同情或譏嘲的目光,陸游萌生了去意,不想再待在京城。他告訴母親及妻子這個決定時,遭到了兩人強烈的反對。
唐氏一哭二鬧三上吊,奢華慣了的她,不想離開繁華之地,要搬到荒涼偏遠之地,她一定會瘋掉;至於王氏,則是放軟了姿態,軟磨硬泡地好言相勸,說什麼落第等下一次機會就是,她腹中已經有了陸家的骨肉,當然要留在京城,不宜舟車勞頓。
陸游被惹得煩了,索性一個人出去晃晃,他出了西城門,獨自來到西湖畔。
過去,他曾多次與唐琬來這兒遊湖賞景,她最喜歡待在河堤旁數過去第十五棵的柳樹下,那裡的景致是最好的,可惜如今人事已非,往事只能追憶。
當陸游惆悵地看向那株柳樹時,樹下那一道倩影,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令他差點無法呼吸。
是琬妹!一定是她!
他難掩興奮的跑了過去,果不其然,他的琬妹佇立柳樹之下,風姿楚楚,清麗無雙,他壓抑著就要漫出心頭的深厚情感,緩緩朝她走去,可就在離她僅剩兩步之遙時,他腳步一頓,突然間覺得無法自處。
當初會將她休離,正是為了前程,如今他是個落第士子,又有什麼借口接近她呢?
唐琬淡淡的朝他看去,輕啟芳唇。「表哥,你來了?」
是了,如今兩人只是表親關係,想想她以前喚他夫君時那甜蜜深情的模樣一去不回,他就有說不上來的痛苦。
「琬妹。」陸游深吸口氣,壓抑住滿腔的悲情及戀慕。「你最近好嗎?」
以她的個性,應該是會矜持地說自己很好,然後清雅淡然地一笑,想不到她卻是小嘴兒一扁,柳眉深皺,還嬌哼道:「一點都不好!」
「你怎麼了?」他緊張地問。
「我差點就死了。」唐琬像在跟老朋友抱怨什麼似的,很坦白地道:「上回知府不是辦那錄事大人及劉公公的血案嗎?查出兇手是鐵門寨後,我這知府夫人好像也被盯上了,三番兩次被暗殺,幸好大將軍府派人保護我,否則你現在已經看不到我了。」
聞言,陸游心頭劇震,欲言又止。有誰比他更清楚那兩樁血案是怎麼回事,連他落第一事,也與此脫不了關係。
「表哥,你的表情怎麼這麼難看?」她不解地瞅著他,接著又彷彿理解似地點點頭。「沒關係的,現在鐵門寨的人已經被抓了,我應該也安全了,有勞表哥擔心。」
「不是這樣的!」他脫口而出,有些激動的喊道。
「不是這樣,要不然是怎樣呢?」唐琬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