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愣住了,那兩個幫她送飯的丫鬟嘀咕過,說她一個亭長的妹妹有啥好囂張,她知道劉蘭芝的兄長雖說官不大,但也帶著數百名的士兵,當今聖上年幼,朝政被幾個大臣把持,他們私下角力,戰事可能一觸即發,不論大小官階,只要手握兵馬的軍士,在這個時候總是各方想要結識的對象。
難道張太守也是想到這個,所以才會讓張青揚娶了被焦家休棄的劉蘭芝,而劉家就算心知肚明張太守的盤算,但卻擔心年紀輕輕就被休的劉蘭芝後半生沒個依靠,所以也就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
兩家各有其思量,將他們兩個湊成了一對,說到底,這場婚姻不過就是個互取所需的利益交換罷了。
「你若明白這之間的關係,就該曉得,我若休了你,別說劉家不放過我,就連我爹與嫡母也不會站在我這一頭。」
劉蘭芝的心直直往下沉,她原以為他們「夫妻」將事情談定就成了,如此想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單純,在這個時代,婚姻可不只是兩個人的事,還代表著兩家人。
她無力的歎了口氣,看了看四周,窗邊的那張軟榻看來還算舒適,她走了過去,有些頹喪的坐了下來。
她一心只想離開這裡,卻沒想到張青揚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子,帶著連名分都沒有的姊姊生活在太守府裡,在婚事上沒有自主權,嚴格說來,他該是比她更委屈……想到這,她不由得一跺腳,苦著一張臉,輕咬著下唇。
想到就要這樣被困在這裡,她真的很不甘心啊!
她那可稱之為精彩的表情變化,全都落入了張青揚眼裡,他陰沉的問:「你非要我休了你?」
劉蘭芝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我真如此不入你的眼?」
「不是。」她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頭。「你很好看,單瞧著就賞心悅目,怎麼會不入我的眼。」
她的話令他的心情好了些,不過她的下一句話又令他想磨牙……
「更別提你挺有錢的,掛的玉珮又是好東西。」
「玉珮?」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
劉蘭芝抬起了手,指了指他的腰間。
張青揚低下頭,腰間的玉珮是他死去的娘親留下來的,玉珮上刻著娘親生前最愛的梅,色澤通透不說,更貴在雕工精細,栩栩如生。
在她眼中,他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還不如一塊玉令她雙眼閃閃發亮?不!正確來說,他連桌上的筆都比不上。
他微惱的瞇眼,解開了玉珮,走到她面前。
她狐疑的看著他接近。
張青揚將玉珮放在掌心,湊到她眼前。「給你。」
劉蘭芝像被雷劈到似的,一動也不動。
「不要?」
「要!」她立刻回神,一把搶了過來,身子一轉,把玉珮往陽光的方向一舉,仔細的打量,這塊玉真是不得了,水頭好,成色好,是難得一見的蘭翠。「這可以賣不少錢啊。」
他皺眉看著她。「賣?」
劉蘭芝的身子一僵,緩緩收回手,將玉珮緊緊壓在胸口,可不能讓到手的鴨子飛了,她不自在的看了他銳利的眸子一眼,若眼神能殺人,她應該已經死了。「夫君送的東西,自然要珍視的收著。」
她的回答令張青揚滿意了些,神色稍霽。「今日將事談開也好,這親事雖不是你我所願,但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你就好生待著,照顧笑笑。笑笑是我的姊姊,縱使無人承認,但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萬年冰山唯一柔軟的地方就是笑笑,劉蘭芝倒挺感動於他的用心。「放心吧,就算你沒有交代,我喜歡笑笑,也不會令她受委屈。」
「很好,只要你做好分內的事,我不會打擾你。」
換言之,是她也不要打擾他嗎?沒問題!
「這幾日我讓大牛替你物色幾個丫鬟,買進府給你使喚。」
「不用了。」劉蘭芝低下頭,著迷的看著玉珮。
見她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他不免又有些不悅。
「我一個人自由自在,有事我可以自己做,若真不成,還有惠子幫我。你若真有誠意花錢買丫鬟,不如把銀子給我,把我當丫鬟,丫鬟的工作我來做。」
張青揚將衣擺一撩,坐在她身邊,長腿與她的腿相貼,但她依舊只顧著看玉,絲毫沒有察覺,他有些好笑的問:「是不是只要有銀子,你什麼都願意做?」
「當然。」劉蘭芝抬頭瞥了他j眼。「但是殺人放火的壞事不幹。」說完,她又低頭盯著玉珮。
雖然沒有如願拿到休書,但至少拿到了塊好玉,她難掩喜悅,覺得嫁了這個夫君,算是沒齡了。
「放心,我不會要你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但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他實在受不了她眼裡沒有他,語氣一沉,「既然你的身子好多了,明日便去向嫡母請安,免得落了個不孝、不賢之名。」
「好的、好的。」劉蘭芝依然沒看他,只是點頭如搗蒜。
張青揚側著頭,好笑的瞅著她,想起方纔她不顧一切的護著他的毛筆,他故意拉長語調,緩緩開口,「我的筆……你也喜歡嗎?」
她果然如他所料的將所有注意力全都移到他身上,雙眼閃閃發亮,用力的把頭點了又點。「好喜歡!」
「很好!」他極力壓抑就要襲上嘴角的笑意,故意冷冷的看著她。「因為我也挺喜歡的。你出去吧。」
劉蘭芝脫口問道:「咦?你不是要把筆送我嗎?」
「你做了什麼好事,值得我給了你一塊玉,還要送你一枝筆?」張青揚不留情的反問。
她的表情瞬間一僵,嚴重懷疑這個萬年冰山在耍弄她,但他是被迫娶了她,巴不得跟她劃清界線,沒事逗她做什麼?
想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劉蘭芝很快放棄思考了。
反正好歹都得了塊玉,其它的事就別計較了。她的心情一下子又恢復了,目光在這小樓裡轉了一圈,這屋子裡的寶貝不少,難保哪一天他不會像今天一樣,一時興起又送她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