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之前中的毒還未痊癒,我與陳公都知她不該來。」
「混帳!」他飛快的上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氣和火氣。
楚天凡吃痛,但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出來,「諸侯之間的爭奪還在。現在的局面,大人想的不該是兒女情長。請大人顧全大局,為陳許百姓著想。」
「陳許百姓?!我連個女人都護不住,你卻要我成個救世主!」
「她本是大人的一顆棋。」楚天凡不留情的提醒,「大人難道忘了嗎?你留她就是要利用她,夫人今日會變成這模樣,是大人下的令,是大人的主意。其中不該有大人的真心。」
劉昌裔的手一緊,苦澀翻上心頭,他恨恨的鬆開手。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楚天凡的腳步因此踉蹌了幾步。
他硬是將苦澀吞下肚,老天爺要他走一遭,看來不是要他找什麼人,爭個你輸我贏,是要教訓他向來的目中無人、自以為是。
把人視為棋子,自傲的玩弄眾人於掌心之中,但最終發現自己當局者迷,是最看不清的那一個。
「陳公的忠心、你的聰明,可以得到我的賞賜,」劉昌裔眼神冷沉看著楚天凡,「得不到我的感激。」
楚天凡坦然的望著他,「夫人會沒事的。」
「她當然會。」他重新坐回床旁,輕輕撫過聶隱娘的臉,喃喃的說。
他想在自己的語氣多加些以往意氣風發的自信,但強大的恐懼已經緊攫住他向來無懼的意志——這世上有任何他怕的事物嗎?
若他現在承認,他怕自己失去她,是否還有機會換她睜開眼再看他一眼……
第九章 身著紅衣來行刺(2)
「上官兌病了,義父要大人立刻回去。」蘇碩盯著目光都在棋盤上的楚天凡,等了許久,沒得到半點反應,「你別不吭聲。」
楚天凡歎了口氣,「你妹子不醒,怎麼走?」
蘇碩煩躁的搔了搔頭,上官兌聽聞劉昌裔順利的拿下許城,還讓吳少誠退了兵,這個天大的喜事,竟讓他「喜極」暈了,醒來之後,只能癱在床上,連話都說不清楚。
聽在蘇碩的耳裡是大快人心,只是劉昌裔卻沒什麼反應。
從那一夜拿下許城之後,劉昌裔怕搬動聶隱娘讓傷加劇,所以就在安國寧的府邸清了個院落住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蘇碩他們總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就只跟著劉昌裔守著人。
「你勸勸大人。」蘇碩說。
楚天凡輕搖了下頭,「除非夫人醒,不然誰也勸不了大人。尤其是我。」大人沒氣得殺了他就已經是萬幸,根本不會再聽他的勸。
「這一個個的……真要把人整瘋了!」蘇碩啐了一聲,大步走出去,不願再待在這死氣沉沉的地方,情願去住軍營。
才出大門,就看到一個化緣的比丘尼,他隨手丟了個碎銀子在她化緣的缽裡。
「阿彌陀佛。」比丘尼唱了聲佛號。
蘇碩也隨意的回了個禮,翻身上馬。
「隱娘在此,可否容老尼一見?」
蘇碩差點從馬上摔下來,他連忙穩住,「你……是誰?」
知道聶隱娘來自魏博的人不多,知道她真實名姓的更只有自己和劉昌裔,怎麼這個老尼姑一開口就說要見隱娘?
「可否容老尼一見?」
蘇碩自知不該放個陌生人進去,但想到現在聶隱娘的情況,他心一橫,「隨我進來。」
他下了馬,帶著人進府。
楚天凡遠遠就看著蘇碩去而復返,後頭還跟了一個比丘尼。
「她要見聶——蘇花。」蘇碩堅持聶隱娘是這個名,她的妹子英勇過人,為了大人連命都可以不要,此生就是他要護著的妹子。
楚天凡站起身,恭敬的問:「師父是?」
「阿彌陀佛,老尼身份不值一提。」
蘇碩是急性子,抱著自己可能被劉昌裔轟出來的覺悟,幾個大步走向內堂,「你先招呼一下,我去問一下人人。」
蘇碩進了房間,就劈哩啪啦的把事情講了遍。
「你說什麼?!」
蘇碩驚訝的看到劉昌裔木然的神情有了反應,立刻重複了一次,「有個尼姑說要見隱娘。」
劉昌裔瞬間站起身。
看他那股氣勢令蘇碩縮了下脖子,還以為劉昌裔要把他趕出去,誰知道他直接越過了他。
這麼些天,還第一次看他這麼有精神。蘇碩立刻跟了過去。
「師父,」劉昌裔腳步太急,踉蹌了一下,但他絲毫不以為忤,「你是隱娘的師父。」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比丘尼眼底浮現一絲笑意,「阿彌陀佛。」
「求你……救她。」顧不得一切,他的手急得抓住比丘尼。
但他的手撲了個空,不過輕輕一動,她便閃過了他的手。
這身手令跟在劉昌裔身後的蘇碩看傻了眼,原來是花兒的師父,功夫還真不得了。
「你可知錯?」
乍聽此句話,劉昌裔有些茫然,最後靈光一閃,「知。我太過狂妄,自以為是。是我傷了她。」
「你傷的何只是她?」比丘尼淺淺一笑,「因心懸於她,便視她的命甚於自己性命。可你殘忍,只因她傷,便一聲令下滿手血腥,替她再造惡障。」
「若有罪過由我承擔,與她無關。」
「互為因果,貧尼只問一句,」她輕聲的問:「你可願改?」
劉昌裔的眼中精光一閃,「她醒來,我改。」
比丘尼搖了搖頭,「你還是你,膽大妄為,至死不會悔改。」
「若你不救她,我就派兵攻打吳帥,弄得生靈塗炭,大不了連我一條命,死在戰場上。」
「有求於人,還是語帶威脅,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
「是傻。因為害怕,只能威脅。」
「人有千算,天只一算。機關算盡,是你的終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不來。」
他的雙拳不由得握了起來。
「心中不平?!」看著他拳頭上的青筋浮現,比丘尼淺淺一笑,「想與天爭?」
他向來高傲,未對人低聲下氣,但為求她一命,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