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腿還是不成,再等些時日。」
「大人!」蘇碩急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實在不該讓你繼續待在兵營裡,雖說練兵重要,但你的腦子不好使,早晚吃虧。你該跟天凡學學。」
蘇碩一臉的不屑,他本就學不來他們那些文人雅士肚子裡的曲曲折折,他一心只知忠心護主,並認為這是自己被劉昌裔看重的優點。
見蘇碩不服氣,劉昌淡淡的說:「敵暗我明,他既然敢光天化日對我的座騎動手腳,企圖取我性命,若我現在真入了節帥府,節帥現下病重,裡外只怕都是上官的人,我若去了,肯定無法活著走出節帥府。我一死,節帥的性命也不保。」
蘇碩聞言,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楞楞的坐下來。若有所思的看著劉昌裔嘴角那道似笑非笑的微揚。
想起上官兌對曲環的噓寒問暖,說是假,但也帶著幾分真──畢竟劉昌裔只是傷了腿,性命無虞,若是曲環真的在劉昌裔死之前去世,他死前定會用最後一口氣命令劉昌裔為留後,守著陳許節度使的位置。
若曲環真來這麼一下,上官兌就徹底沒戲了,所以曲環不會死,至少在劉昌裔沒命前,他會好好的活著。
「此人歹毒!」一想通,他氣得又從椅子上跳起來怒斥。
「無毒不大夫。」劉昌裔反而沉穩的落了個白子。他覺得這情況很有趣,自己向來喜歡爭鬥,更喜歡贏的感覺。
「大人現下是腹背受敵,若是節帥真撐不住,上官老賊也可以假傳軍令,抄了劉府滿門,大人可不能什麼都不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擔心無用。我手握重兵,縱使真讓上官兌上位,他暫時也不敢對我如何。你就好好替我練兵,不要讓我的軍隊只一天就被人滅了便成。」
「一切有我!」蘇碩用力一拍自己的胸膛,說得豪氣干雲。「大人放心。」
聞言,劉昌裔嘴角揚起的笑多了些真心。
「眾將士都掛念將軍,」蘇碩目光炯炯的看著劉昌裔,「不上節帥府,大人總能進營裡看兄弟們一眼。」
「還不成。」劉昌裔輕撫著下巴,「只怕有人盯著。」
蘇碩皺起眉頭。
「你就好好替我練兵,這些日子我也累了,打算趁春日時分,偷得浮生半日閒,笑看風雲。」
蘇碩實在受夠了文謅謅的詞彙,若他是劉昌裔,手上雖只有近萬軍士,但這卻是陳許一帶最善戰的一支,大不了一聲令下跟上官兌打上一仗,憑他們的能耐,縱使難免損兵折將,但肯定能把上官兌給殺了,這才是真痛快。
正要開口建議,劉昌裔卻突然問道:「你這次替我去關外辦事,事情辦得如何?」
蘇碩原本飛揚的神情驀地消失,如洪鐘般的聲音也低了下來,「這……這不在書信裡全給大人寫清楚了嗎?」
劉昌裔挑了挑眉,將手中的棋子給放回缽裡,指指一旁櫃上的木盒。「拿來。」
蘇碩依言將木盒拿過去。
劉昌裔將木盒打開,裡頭是一疊書信,他翻出了蘇碩寫的信──一個大老粗,練得一身好功夫,字卻寫得歪七扭八。
「你自己瞧,」他揮了揮手中的信,「不過幾個大字,什麼叫成親可也不可?」
蘇碩搔搔頭,悶聲說:「那女人是個公主,大人迎娶繼室,能藉聯姻得援助,所以成親可。」
「那又為何不可?」
「就是公主脾氣雖然大了點,但還有點真性情,見其婚姻被左右,大吵大鬧,我看在眼裡,於心不忍,所以不可。」
劉昌裔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蘇碩在劉昌裔的目光注視下,不自在的動著身子,「俺就是個大老粗,不懂大人和天凡的盤算,所以看了公主之後,只能說自個兒心裡想說的──大人成親可也不可,一切隨大人之意。」
「好一個大老粗。」劉昌裔帶笑的掃了他一眼,看來蘇碩對那公主有一丁點意思,只是娶這公主對他將來有益,所以要將公主讓給他……看著蘇碩,他得好好再盤算盤算。
蘇碩則拿起桌上婢女送上的茶水,一口飲盡。奇怪,明明就是在談大人從街上帶回的那個不知來歷的女人,最後怎麼變成他被質問了?偏偏大人又老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瞧,他有些坐立難安了。
正好眼角餘光瞥見楚天凡一臉沉重的走進來,他立刻將杯子給放下,「怎麼了?有人敢惹你?!老子替你出氣!」
楚天凡好氣又好笑的看了蘇碩一眼,對他輕搖了下頭,轉向劉昌裔,雙手一拱,「屬下辦事不利。」
「你不過一個人,這些日子又得替我留心節帥府的動靜,一心難以二用,我府裡的事自然不能顧及。反正有何鈞在,話是誰傳出去的,早晚會查出,到時嚴懲便是。你就專心注意節帥的動靜,我府裡的事,暫時別管。」
楚天凡聽得明白──我府裡的事,暫時別管。所以今日在街上意圖傷人,最後卻被帶回府裡的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的事也不、許、管。
楚天凡看著劉昌裔,發生意外後,他原本仁慈敦厚的性子變得有些令人捉摸不定,曾經他擔心劉昌裔的仁善會在上官兌面前吃悶虧,經過一場意外反倒令他果決起來。
他原來很慶幸這樣的轉變,但今日劉昌裔冒然將人帶回府裡的舉動又令他心生遲疑,此女是敵不是友,偏劉昌裔一意孤行,這不擺明了在自己身旁擺了只不知何時會咬人的狗?
楚天凡原想再勸幾句,但腦中突然閃過劉昌裔方纔的話──縱是險棋也不過是盤棋……難道留此女有用?
劉昌裔見他眼神閃動,知道他已經想通,果然跟聰明人相處輕鬆多了,他揮了揮手,要楚天凡坐下,「陪我下一局。」
楚天凡心思一轉,下擺一撩,坐了下來。
看兩人真的波瀾不驚的下起棋來,蘇碩的白眼都快翻到後腦杓。他坐不住,又沒興趣呆看著什麼都不做,便跑到外頭找了何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