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日章雖然沒有扭過頭看她,卻用眼角的餘光暗自瞧著她,她今天穿著一襲粉紫色的夏衫,挽起的髮髻上只簡單的簪了一支白玉簪子,臉上那紅色胎記被描成了半朵花,乍看之下,另一半的花似乎就藏在她的髮絲之間,再配上她圓潤的臉龐,看起來倒是添了抹嫵媚。
發現自個兒竟覺得她長得還不難看,鍾日章皺了下眉,急忙甩開這種莫名的感覺。
梁宛兒待他梳好頭才出聲,「不知世子叫妾身過來,有何吩咐?」
鍾日章冷著臉瞪她,「你忘了母妃昨日交代的事嗎?她讓你隨侍在旁好好照顧本世子,你今日來遲的事,本世子就寬宏大量不予計較,下次別再犯了。」他嚴重懷疑若不差秋麗去叫她,她怕是會就此偷懶不過來。
他還真要她照顧他?梁宛兒不知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不疾不徐的表示,「妾身以為世子並不想見到我,怕惹世子生氣,影響世子的身子,這才迴避未前來。」
鍾日章聽出她壓根就不想過來照顧他,壓著怒氣斥責她,「本世子是不想見到你,但既然母妃都發話了,以後你就不准再偷懶怠慢,老老實實給我過來。」
梁宛兒不禁在心裡腹誹,過來做什麼?跟他大眼瞪小眼、相看兩相厭?
「你還像木頭一樣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過來服侍我吃藥?」
她覺得有他房裡那麼多婢女在,這種小事壓根就不需要她,但見他瞪著兩隻眼睛盯著她看,彷彿她再不過去就要發怒,只好姍姍走過去。
接過春雅遞過來的湯藥,她在床邊一張紫檀雕花圓凳上坐下,默默拿起調羹喂到他嘴邊。
他張嘴喝下藥汁,苦得直皺眉,卻也沒說不吃。
再餵了兩匙後,梁宛兒覺得他人都醒來了,不如自己端著碗喝要快些,這樣一匙一匙的喂也太麻煩了,想了想,她索性將碗端到他嘴邊,要灌他喝下。
「你做什麼?有你這樣餵藥的嗎?」他惱怒的嗔瞪她。
她涼笑著答道:「妾身怕藥涼了,世子不如一口氣喝光吧?」
「哼,你連這點耐性都沒有,怎麼照顧人?」
「請世子原諒,妾身生來愚昧,手腳又笨拙。」
他瞄她一眼,冷笑道:「既然如此,本世子今後就好好訓練訓練你,也好讓你手腳靈巧些,那麼往後本世子的飯食也全由你來喂。」她越是不想伺候他,他便越想刁難她。
梁宛兒聞言,眼角微微一抽,看著手裡拿著的湯藥,很想直接倒扣到他頭上。
鍾日章沒耐性的催促,「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幫我把藥喂完。」
梁宛兒暗暗吸了口氣,按捺著性子,微笑說道:「世子對著我這張醜臉,還能吃得下飯嗎?萬一讓世子噁心得吐出來,那可就是妾身的罪過了。」
他原想說他突然覺得她不醜了,但話到唇邊又及時嚥了回去,高傲的睨視著她,「哼,你倒有自知之明,不過本世子為了訓練你,也只好忍下來了。」
梁宛兒端著藥碗的那隻手很癢,很想將藥潑到他那張讓人氣得牙癢癢的臉上。
好,他要刁難她,她奉陪就是。
就在這時,常傲霜得知鍾日章已清醒之事,急忙趕過來探視,她直接來到床榻邊,面帶喜色的向他訴說:「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世子昏迷過去的這幾天,妾身日以繼夜的向上天祈求,祈望世子能早日痊癒,總算上蒼不負妾身的一片誠心,讓世子終於醒過來。」說著,她暗暗想將梁宛兒擠開。
梁宛兒發現後,不著痕跡的配合她,把位置讓給她的同時,也順便將手裡的藥碗塞到她手上。
「妹妹來得正好,世子方纔還惦記著你呢,連藥都還沒喝完。」
察覺藥碗落到自己手上,常傲霜雖有些訝異,卻也不動聲色的接過,嬌笑著道:「讓妾身來服侍世子喝藥吧。」她舀了一湯匙的藥汁,溫柔的喂到他嘴邊。
在下人面前她是嬌蠻苛刻的,但在鍾日章跟前,她就宛如一朵溫柔的解語花。
鍾日章狠狠瞪了梁宛兒一眼,從常傲霜的手上直接拿過藥碗,仰起頭一口氣喝光。
看吧,直接喝藥不是省事多了,梁宛兒白他一眼,笑著朝常傲霜說道:「妹妹,你先在這兒照顧世子,我去解個手。」她使出尿遁開溜。
梁宛如心忖這時有他如花似玉的寵妾陪著,他應當一時想不到她了,便直接去花園裡賞花。
可賞不到半個時辰,秋麗便匆匆過來找她,神色急切的道:「世子妃,您快去勸勸世子。」
「世子怎麼了?」
「世子又想再下床行走,常夫人想勸阻世子,可世子生氣的把她趕走了。」常傲霜是側室,不是小妾,地位就相當於側妃,故王府下人都尊稱她一聲夫人。
「世子連常夫人的話都不聽,又怎麼會聽我的?」梁宛兒覺得自己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秋麗不死心的央求道:「奴婢擔心世子會再摔傷,求世子妃過去勸勸,說不定世子會肯聽世子妃的話。」她本來是想去找王妃,可王妃今日一早便出門了,不在王府裡,才會轉而來找她。
梁宛兒雖不認為鍾日章會肯聽她的勸,但見秋麗神色著急,便也應了下來。
「好吧,我過去看看。」
她回到寢房裡,見鍾日章臉色鐵青的坐在床榻上發脾氣,將手邊能砸的物品全都往地上摔。
婢女們嚇得瑟縮在一旁,不敢出聲。
春雅侍立在一旁,也不知該怎麼相勸,方才世子試著想站起來,但仍是站不起來,慶幸的是這回他沒摔倒,而是跌坐回床榻,之後他便憤怒的摔砸東西出氣。
梁宛兒略一思索,便猜出鍾日章八成是為了仍無法行走的事而動怒,這種情緒她當年也曾經歷過。
那時她剛出車禍不久,得知自己自頸部以下全身癱瘓,再也無法站起來,她滿心的憤怒和痛苦卻無處發洩,導致情緒異常暴躁,對每個來關心她的人都冷言怒目相向,覺得她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所有人都對不起她,所有人都在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