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母親用她最大的耐心和慈愛不停的安撫疏導她的情緒,一年多後,她才漸漸接受再也無法行走的事實,開始試著和自己殘疾的身子相處。
思及母親,她心中酸澀,但繼而再想,自己已不會再拖累母親,對母親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能體會此時鐘日章的心情,待他將手邊能砸的物品都砸完後,她才走到他面前。
鍾日章橫眉冷目瞪她,「你來做什麼?」
她沒有直接勸他,而是說道:「世子昏迷不醒的這兩日,妾身曾請教過太醫,世子以後是否都不能再行走了。」
聽見她這話,鍾日章神色陰沉得嚇人。
她趕在他發怒前接著說:「太醫回答,並不是全然沒有機會。」只是那一分的機會,得要靠他自己的努力。
他冷沉著臉,「這事本世子早就知曉。」所以他才努力想試著站起來,但他壓根連站都無法站立,更別提行走了。
看在曾有相仿的遭遇下,她好言相勸,「既然世子知道,又何必急於一時呢?待傷勢痊癒後再來練習,才不會對還未完全復原的筋骨再次造成傷害,否則欲速則不達,反受其累,不是嗎?」
「你懂什麼!」
他怕啊,怕自個兒往後會一輩子都無法再像以往那般行走自如,從此成為廢人一個。
她捕捉到他眸裡流露出的一抹憂懼,稍加思索便明白他此刻的心境。他堂堂一個親王世子,如今重傷在床,有可能以後都無法行走,自然是又急又憂,偏偏又無法將內心的恐懼宣之於口,只能暗自焦急。
這與她當年的心境何其相似,不免勾起她的憐憫之心,她想了想,沒有直接勸他,而是拿前生聽過的一位天生缺少四肢的乙武洋匡先生為例,給他說了一個故事。
「妾身從前曾聽人說過海外有個人,他一出生就缺少四肢,這樣的人是不是很悲慘,甚至根本很難活下去吧,可他並沒有因此怨天尤人,他認為自己雖沒有手腳,但他還有一副軀體,因此,他努力克服肢體上的殘疾,盡力的去學習一切能學習的,他讀書、寫文章……」
「他既沒有手,要如何寫文章?」
「他還有嘴,用嘴咬著筆桿就能寫,他不僅自己讀書,也教人讀書,雖然沒有雙腿,可他從不懼怕旁人的眼光,他拖著殘疾的身軀四處去旅行,後來還讓他遇到了心儀的女子,進而與她結婚生子。」說到這兒,她望向鍾日章,「世子覺得自己會不如他嗎?」
鍾日章沉默須臾,懷疑的問:「你說的這故事是真是假?」
她直視著他答道:「是真實的。」
「你也只是聽人說,哪裡知道真假。」話雖如此,不過他焦躁的情緒在聽完她所說的故事後已逐漸平靜下來。
「世子若是不信我也沒辦法,但妾身相信這故事是真的,妾身也相信,待世子傷勢完全養好後再努力練習,定能康復。」
「真的……可以?」鍾日章似是想要有人給他一個保證。
感受到他無助的心情,梁宛兒在他面前蹲下來,仰望著他,神色誠懇而溫和的啟口道:「只要世子不怕痛、不偷懶,持續堅持下去,終會如願以償。」復健的過程很辛苦,很多人往往受不了那種疼痛便半途放棄。
他陰霾的心情在她這番話的勸解下豁然開朗,鍾日章抬眉振臂,驕傲的表示,「本世子是什麼人,豈會被區區的疼痛打敗,你等著瞧吧,我定能再次行走給你看。」
見他重振了精神,梁宛兒笑著站起身,「好,我等著瞧。」
第3章(2)
盤據在心頭的憂懼疑慮消去後,鍾日章又恢復了原先的跋扈,「都中午了,你還不來服侍本世子用膳,是想讓本世子餓死嗎?」
梁宛兒忽然覺得剛才認真開解他的自己很傻,她能不能掐昏他再踹上一腳?
瞥見她那一臉不情願,鍾日章不快的吼她,「你那是什麼表情,能服侍本世子用膳,可是你天大的榮幸。」
她冷笑著將自己這張圓乎乎的臉湊到他面前,「世子看著我這張臉吃飯,就不怕吃不下去嗎?」
他抬手掐了下她肉乎乎的臉龐,也陰森森笑著回答她,「你放心,待會兒本世子會命人將你的臉給遮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他這麼說只是想嚇唬嚇唬她,並非真要如此。
梁宛兒磨著牙瞪他,「你為何不乾脆讓人拿布袋將我整個人罩起來算了。」
「這主意甚好,春雅,讓人去找布袋來。」說完,見她錯愕的瞠大眼,從喉中滾出笑意,大笑出聲,「哈哈哈,你這蠢丫頭真好騙。」
她深吸口氣,決定不跟這紈褲世子計較,她不想拉低自己的智商,扭頭就走。
鍾日章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她似乎是越看越順眼了。
梁宛兒預期的悠閒日子沒了,因為接下來每天一早,鍾日章都會派人來催促她過去,不是使喚她服侍他吃飯,便是找一堆事情給她做。
祈王妃在得知此事後,欣慰的乾脆免了她每日的請安,讓她專心照顧兒子。
這日,飲下一碗湯後,鍾日章張嘴道:「菠蘿。」
梁宛如粗魯的叉了塊菠蘿,塞進他嘴裡。
對她的粗魯行為,鍾日章雖很不滿,卻也沒說什麼。因為前兩天他說了她一頓之後,她竟給他使起性子來。
「哎喲,我突然頭好痛,不能再伺候世子了,怕筷子不小心就捅破世子的嘴,那可就不好了。」
「哎,我這手抽筋了,拿不穩筷子,如果插到世子鼻孔去,誤傷世子可就糟了。」
「我尿急,再不去解手就要尿褲子了,到時候熏著世子,那就罪過了。」
如此種種,她能掰的理由多不勝數,後來他索性不再挑剔她,她這才消停下來。
明知她如此不情願,可也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饒過她,仍是讓她每天過來服侍他。
梁宛如卻比他更無奈,她故意粗手粗腳的服侍他用膳,沒想到這傢伙硬是忍了下來,沒再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