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黃雀在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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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有一株高大的榕樹,上頭有一座他與宮熙禛十四歲時共同為她搭的鞦韆,鞦韆周圍,有苑父命家僕依時節種植的花草,這麼一來,不論她何時坐在鞦韆上,都會置身於繽紛綻放的花叢間,宛如被百花包圍的仙子。

  她所居住院落的一草一木、閨房內的一窗一景、名貴精細的古董字畫,皆精心佈置擺設,可看出苑氏夫婦是如何將她捧在手掌心上細細呵護。

  他一如以往穿過花期未至的長長花廊,來到她的院落,敏銳地發現這裡有了些許的不同。

  本該開滿燦爛花朵的花圃似疏於打理,不僅雜草叢生,還有許多花草凋零枯死,一陣涼風吹過,捲起地上的塵土,似乎正無聲告訴他,這座雅致的院落已失去昔日風采。

  輕蹙眉心的他信步走入,緊閉的門扉正巧在此時打開,苑舞秋的貼身丫鬟春雨捧著膳食走出來,見到他出現,先是一愣,緊接著屈膝問候。「君少爺。」

  君傲翊的注意力全在春雨手中顯然沒動過的午膳上頭,已經接近傍晚,可該用膳的人卻連一口都沒動,他的臉色驀地一沉,目光森冷地掃向春雨。「小姐這樣多久了?」

  春雨被他冷冽的目光嚇著,馬上回答:「好些天了,起初多少都會吃一點,可是這兩天除了喝水以外,連半粒米也沒吃過。」

  「你是怎麼照顧小姐的,怎能讓她餓上兩天?可有跟老爺夫人如實稟報?」心痛的君傲翊立刻發火責備。

  小舞一旦心情不好,便會胃口盡失,以前還有宮熙禛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如今她的傷心欲絕正因宮熙禛而起,但他從來就不是會逗姑娘笑的人,該如何讓她心情平復下來?

  「春雨不敢有所隱瞞,全都跟老爺夫人說了,只是……」春雨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君傲翊不快挑眉。「只是什麼?」

  「老爺和夫人什麼話都沒說,打從宮少爺出了事,所有事都變了,老爺與夫人、大少爺很少來小姐的院落,也不太問起小姐的事……」春雨怎麼也想不通,外人也就罷了,老爺、夫人及大少爺怎麼也那樣對待小姐?

  君傲翊沉默聽著春雨的不平,瞭然地壓下更多的不捨,緊繃著下巴道:「你到廚房重新做些小姐喜歡吃的飯菜,還有,以後小姐有什麼事,你馬上派人來通知我,明白嗎?」

  說穿了,現實是殘酷的,儘管苑氏夫妻對小舞寵愛有加,可宮家出了事,惹來滿門抄斬之禍,許多和宮家有關連的人都掉了腦袋,小舞是宮家未過門的媳婦兒,正好卡在敏感的位置。

  聖上雖然沒將她一併論罪,但她的存在無異是時刻提醒聖上關於宮啟先的反叛,誰也說不准聖上是否會突然改變心意再次論罪,加上小舞的哥哥苑頌傑正打算在朝堂上大展身手,苑氏夫妻自然不願獨子受她牽連前程受阻,於是狠下心割捨她,不再聞問。

  「是。」從前春雨老覺得君傲翊冰冷不易親近,能眼睜睜看著宮家滿門入獄抄斬,超乎常人的冷血無情,可現下看來,其實他還不錯,至少在老爺、夫人及大少爺不管小姐死活時,他仍會上門關心。

  第1章(2)

  春雨退下到廚房重新準備飯菜,君傲翊踩著心痛又沉重的步伐進到小舞房內。

  黯淡的光輝斜照入內,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穿戴整齊的玉人兒,如丟失魂魄般地端坐在床沿,淡淡的光灑在白玉般精緻的臉龐,一瞬間,他驚恐地以為,是否她連呼息也已一併失去。

  心頭倏地一窒,快步衝至她身前蹲下,將冰涼的小手圈握在掌心,怕驚嚇到她地輕喚:「小舞。」

  她變得好瘦、好瘦,纖細的骨架彷彿隨時都會被壓垮,漂亮清澄的眼瞳下方有著淡淡的暗影,顯示她已許久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一聲小舞喚醒魂不守舍的苑舞秋,她怔忡望著蹲踞下方的君傲翊,整個人宛如遭到電擊,猛地完全清醒,楚楚霧眸瞬間滿佈仇恨怨懟,怒焰燒灼哀痛欲絕的心扉。

  她掄起拳頭使盡力氣捶打他結實的胸膛,淚水潰堤地痛罵:「你怎麼敢再出現在我面前?禛哥哥當你是兄弟,你怎麼能那樣待他?!」

  苑舞秋恨死君傲翊,他們三人曾經是那樣快樂、那樣無憂,為何他要親手毀掉屬於他們的美好?為何他可以不帶一絲情感地任由悲劇發生?

  她打著、踢著、罵著,用盡所有力氣要他和她一樣嘗盡椎心之痛。

  君傲翊不抵抗、不閃躲,任由她發洩心中苦痛,她每打一下,他的心就痛上一分,虛軟無力的拳頭,完全對他造成不了傷害,由此可見,這段日子她一直沒能善待自己。

  「你究竟有沒有心?!你怎麼能這樣?!」他的不動如山使她更加忿怒,用力捶打,竭盡所能地傷害他,一如他傷害她。

  一次便已足夠,為何聖上還要派他押解她的禛哥哥上山出家?他眼睜睜看著禛哥哥落髮為僧,難道心頭不會有一絲歉疚?

  曾有過的甜蜜回憶已成鏡花水月,他們三人再也回不到過去,再也無法笑得心無芥蒂,他可明白?可會在乎?

  他不發一語,任她所說的字字句句如同利刃刨挖他的心,他不是傻子,早在來之前就料到,在她心中,他已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是迫害她心上人的劊子手,她恨他、怨他,皆是理所當然。

  「我什麼都沒了,為何連讓我為他守在山下這小小的願望都要狠心剝奪?」她尖聲咆哮,已快崩潰。

  「你在說什麼?」君傲翊猛地抓握住她的肩膀,要她把話說清楚。

  聲嘶力竭的苑舞秋髮絲凌亂,對他嘲諷一笑。「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我被困死在這快令我窒息的京城。」

  「說清楚點!」他低喝要求,心頭籠罩濃濃不安。

  「呵,原來身為皇上跟前紅人的你真不知道,兩天前宮中來了道聖旨,命我生生世世永不得踏出京城一步……」疲累虛弱的字句下埋藏對聖上的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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