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還不太習慣有平輩跟她行如此大禮,冬秀本能地從座椅上跳起來,不過馬上又被身旁的婢女按回去。
冬秀擺了擺手。「不、不用多禮了,快起來吧。」
「多謝夫人。」周氏緩緩地起身。
她乾笑一聲。「以後不用行這麼大的禮了。」
「夫人,禮不可廢。」看著嘴角噙著笑意的夫人,果然就像靖兒所說,確實跟過去不同。「奴婢直到今天才來探望夫人,還請夫人原諒。」
而冬秀也在打量周氏,只見她一身布裙荊釵、脂粉未施,想到對方的遭遇,更多了幾分同情。「這倒是無妨,有這個心就夠了。」
「多謝夫人。」周氏福了個身說。
她想起相公說過靖兒的娘天天吃齋念佛,那種日子自己絕對過不慣的。「要是你覺得悶,想有個人說說話,隨時來找我。」
周氏吃了一驚。「夫人?」
「要是不願意也無妨,我不會勉強你的。」冬秀連忙開口。
「不,多謝夫人。」就像爺說的,夫人的性子確實跟以前不太一樣,變得和善親切,這可是好事。「那麼奴婢告退。」
待周氏離開之後,冬秀又換上憂心忡忡的神色,想起一直記掛在心的事。
難道大師兄他們沒看到她在土地公廟留下來的暗號?還是已經不在京城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崇德宮
「……退朝!」
在太監的吆喝聲中,大殿上的皇族權貴、文武百官全都下跪恭送,直到皇上步出殿外才紛紛起身。
「……自古以來都是由嫡長子繼位,豈能隨意更改?」
「說得沒錯。」
大臣們開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兒,各懷心思地談論著。
「可是皇上方才不是說他連續作了好幾天的夢,都夢到先帝怒目相向,斥責他令骨肉相殘,不是個吉兆。」
「茲事體大,只怕皇后娘娘不會答應改用「秘密立儲」的方式。」
「太子要是聽聞此事,也不會坐視不管……」
看著眾人議論紛紛,這些都在盛永瀾的意料之中,並沒有加入他們的行列,只是靜靜地步出大殿。
儘管皇上有心改變立儲的方式,無非是希望能以仁德為重,而不是以嫡長子來繼位,不過可以想見困難重重,老一派的王公大臣自然主張依照宗法制度,這群人的勢力極大,絕對會勸諫到底的。
「……榮國公這麼快就要回去了?」來人嗓音中透著來意不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太監,一聽到消息,馬上從東宮趕了過來。
「見過太子。」盛永瀾心想來得還真快。
「父皇在大殿之上所言之事,不知榮國公有何看法?」太子冷笑地問。
「回太子,自然是尊重皇上的決定。」盛永瀾語帶保留地說。
太子陰陰一笑。「好個尊重!父皇突然會在今天早朝說出「秘密立儲」一事,本太子以為是有人在背後煽動,你說是不是?」
聞言,盛永瀾一臉沉著以待。「太子何出此言?」
「明人不說暗話,前幾日,你和父皇在御花園內談了些什麼?」在這座宮闈之內,可是有不少他的眼線。
他拱起雙手。「回太子,只因首輔大人近日不在京裡,皇上缺了一名棋友,於是命臣陪他對弈。」
就是在那一天,皇上私下召見他,表面上是找人下棋,實際上卻是想聽聽自己真正的想法,君臣之間最後達成了共識,他們目的不是在於「秘密立儲」,而是要如何才能「廢太子」。
想到皇上當時還萬分感慨,身為一國之君,卻礙於宗法制度,連立儲主事都不能決定,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江山落在專擅威權、結聚黨羽的太子與外戚手中,盛永瀾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言,就是要看太子等人將會有何種舉動。
「真的只是下棋?」太子哼笑一聲。「朝中上下都知你和首輔是父皇身邊的股肱之臣,一向信任倚仗你們,不可能只是對弈,一定談了些什麼。」
「太子多心了。」盛永瀾還是這句話。
「你可要明白一件事,榮國公這個爵位雖是先帝所賜,還是唯一獲得世襲罔替的權力,並不代表就不能收回,將來能不能傳給盛家的子孫,可是還很難說。」他愈是不說,太子就愈疑心。
「最好別讓本太子抓到任何把柄,否則……」話沒有說完,不過威脅恫嚇的意味己然溢於言表。「哼!」
當太子走向其他王公大臣,盛永瀾才揚起眼瞼,面容冷靜如常,不過對於最後一句話,令他想到了靖兒母子,不禁心生警戒。
直到接近午時,盛永瀾才回到府裡,便聽說周姨娘有急事要見他。
於是,他立刻來到位於院落內的小佛堂外,看著站在佛前、雙手合十的周氏,便走了進去。「是靖兒出了什麼事嗎?」
「爺……」周氏連忙轉身,滿臉焦慮。「靖兒沒事,是……」
盛永瀾舉起右手。「慢慢說。」
「是,就在今天一早,妾身到觀音寺還願,也順便聽裡頭的師父開示,原本以為時辰還很早,午客也不會太多,沒想到卻……遇到了以前認識的人……」她相當不安地說。
「是什麼樣的人?」他攏起眉頭問。
周氏緊握著自己的雙手。「當時妾身的父親病得很嚴重,靖兒他爹知道了,便特地請了大夫來為他看病,可惜最後還是藥石罔效,妾身也因為太過疲累而暈倒,便是由他診斷出其實是有孕在身,靖兒他爹在旁邊聽見了,還喜不自勝地說自己要當爹了……沒想到這位大夫居然還認得妾身,妾身只好推說認錯人了。」
「大夫……」盛永瀾喃道。
「爺,應該不會有事吧?」她一臉憂急。因為多一個人知道當年自己腹中懷有趙家的骨肉,就多一分危險,萬一傳到太子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別慌。」他先安慰周氏。「可知在哪家藥鋪能找到他?」
想了又想,周氏不禁搖了搖頭。「妾身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夫姓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