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對這個紈褲公子再不屑,他畢竟不是個壞人,就只是浮華了一點,「單蠢」了一點,她不認為他應該受這種罪,何況他可是董事長唯一的寶貝兒子,要是有個什麼萬一,教老人家情何以堪?
想到鄭成才還躺在台灣的醫院裡,程思曼不覺胸臆揪緊,無論如何,希望這父子倆都平安無事。
她徹夜坐在病床旁守候,天亮了又暗,鄭奇睿昏迷了十幾個小時,仍不見甦醒的跡象。
她愈來愈焦急了,護士進來替他量過體溫和血壓,觀察生理監測儀的數據,都說情況良好,可為何他就是不醒呢?
「你這混蛋,我可是不吃不喝在這裡陪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好好睡一覺,你都不覺得良心不安嗎?還不給我快點醒來?」
聽護士小姐說,多和病人說說話對喚醒他有用,程思曼立時連串叨念起來,將堵塞於胸臆的焦灼、擔憂一股腦兒宣洩出來,若是鄭奇睿醒著,聽她從他生活態度散漫罵到工作不認真,甚至將他幾個經常來往的損友一一揪出來痛批,怕是早就捂著耳朵提腳溜到無影無蹤了。
可如今他卻是一動也不動。
「鄭奇睿,你醒醒!別再睡了,快醒過來!你知道你爸爸又入院了嗎?你是他唯一的兒子,為什麼老是令他這麼擔心?」提起老人家,程思曼漸漸地感到辛酸,眼眶微紅。「你快醒來,我們回台灣去看你爸,他等著見你呢,你回去好好孝順他,別再惹他生氣了,好不好?鄭奇睿,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吧?別裝死了,快點睜開眼睛,算我求你了……」
驀地,躺在病床上昏睡的他似有了動靜,眼球激烈地移動。
她察覺到他的反應,大為驚喜,清亮的杏眸圓睜,屏息期盼,終於,他緩緩地抬起眼皮,露出一雙深邃湛幽的墨眸。
「你總算醒了!」程思曼高懸的芳心總算安落,唇角直覺地彎起淺笑,可轉念一想,這傢伙是因為偷偷溜出國才會發生這種意外,忍不住伸出玉手狠狠掐他臂膀。
他似乎有些驚嚇,瞳孔倏縮。
「你這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你就不能一天不惹麻煩嗎?可惡!」
他不吭聲,只是一再地眨眼,好似在適應光線,慢慢的,迷濛的眼神變得清亮。
他怔怔地望著她,起初就像不認識她似的,不一會兒,目光有了焦距。
「香雪?」他沙啞地喚。
誰啊?
程思曼愕然。「誰是香雪?」
「你……不是香雪?」他迷惑地瞧著她。
「我?」說她是香雪?
這傢伙!居然連她都認不出來,他該不會還以為自己身在哪個酒色財氣的溫柔鄉吧?
一念及此,程思曼不禁氣惱,虧她一直守在昏迷的他身邊不敢離開,結果呢?瞧瞧他這反應,就算她是聖母都想發火。她恨得一巴掌拍他的頭。「鄭奇睿!我看你是撞昏頭了,把我當成陪你喝花酒的酒家女呢!我是程思曼,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一點!」
聽聞她這番辛辣的斥責,他整個人如遭雷擊,急急撐坐起身,環顧病房週遭,那冷銳的目光彷彿能將觸目所及的一切都戳出一個洞來。
程思曼也被他嚇到了,她說錯什麼了嗎?怎麼他臉色如此難看?以前不管她怎麼罵他、念他,他要麼當耳邊風,要麼無賴地討饒,最多也就是不情願地反駁幾句,絕不會這般眼神犀利。
說來也奇怪,只不過眼神稍微冷酷了一些,他渾身上下的氣質便和從前大不相同,少了幾分憊懶,多了幾分煞氣,頗有些威風凜凜的架勢。
「你是誰?這是何處?」
瞧,現在他逼問她的神態,可不就像個威風的大將軍嗎?還拽文言文呢!他當自己在拍戲?
程思曼直覺又想巴他頭,可玉手才剛揚起,忽地警覺他頭上可是有個腫包呢,醫生說可能有輕微的腦震盪,而她方纔還出手打他……
她忽覺歉疚,放軟了語氣。「奇睿,你沒事吧?這裡是醫院啊!你忘了自己昨天晚上被追殺的事了嗎?」
他沒說話,只是驚疑不定地盯著她,目光凜冽。
她被他看得微微顫慄了下。「奇睿,你該不會真的認不出我來吧?」
他瞇了瞇眸,一字一句地低聲問。「你說,我名喚鄭奇睿?」
程思曼倏地倒抽一口氣。
糟糕!事情真的不妙了!
她連忙起身按呼叫鈴,幾個醫護人員匆匆趕來,床上的男人見狀,神色又是一變——
「護士小姐,怎麼辦?我朋友好像失去記憶了!」
第3章(1)
朱佑睿花了三天時間才瞭解自己如今的處境。
他的靈魂所佔用的這具身體並不屬於他,身體的原主人名喚鄭奇睿,算是個世家公子,家裡是開茶行的,不僅種茶、制茶,還將自家品牌的茶葉銷售到世界各地,生意很是興隆,在這一行赫赫有名。
據他自己分析,他這樣的情況應該是某種……借屍還魂!
這也罷了,更令人懊惱的是,他借的居然是幾百年後的「屍體」,也就是說,他如今所處的並非他熟悉的大明朝,而是一個他完全陌生的時代。
事情還能更糟糕嗎?
朱佑睿心情鬱鬱,回憶起三日前,他在那處被稱為「醫院」的地方醒來,那女人驚慌失措地召喚好幾個身穿白衣的醫護人員過來,當時他正處於震驚的情緒,一時間將那些人都當成刺客。
「大膽狂徒!爾等意欲為何?」
至今他仍記得,當他一骨碌地翻身下床,隨手抓起一隻花瓶做為武器揮舞時,那些人以各種詭異的姿勢凍在原地,以及駭然瞪他的異樣眼神。
包括那個自稱是他朋友的女人,程思曼,她瞠視他許久,方顫顫地伸手意欲摸他額頭。「奇睿,你……沒事吧?你該不會發燒了?」
「放肆!」他一把甩開她的手。
她更驚駭了,杏眸圓睜,蒼白的唇瓣抖得猶如雨中花蕊,她抓住一個身穿白袍、鬢髮微蒼的男人,焦急地問:「醫生,怎麼辦?我朋友……他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