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公子,答案出爐,你和我居然是夫妻,丈夫和妻子吶,相當相當親密的關係。別人穿越嫁王爺、嫁皇帝,可我沒事跑去嫁給男版海倫凱勒,這教人情何以堪?
「她們都叫我認命,可是要花一輩子時間照顧多重障礙的相公,哪個正常女人可以做到?我沒當過看護,不會把屎把尿加餵食,我只會凌虐屬下,把他們逼到精神崩潰,住院請看護呀。
「可是不認命的話,打板子、浸豬籠、沉塘……這個世界的男人,把聰明才智都拿去逼女人守貞了,要是我敢不認命,是不是又要死一回?如果這邊死一死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裡,那倒也沒關係,可萬一不行呢?我是不是得在幽冥間飄飄蕩蕩,忍受千年孤寂?
「我想不透,柳樹村的婦人不過是想追求更美好的未來,為什麼會換到一個惡名昭彰的下場?」她知道自己這樣講很不對,因為那柳樹村的婦人偷人,但她只是想抒發情緒而已。
男人將她的話聽進耳裡,他無法回答她,因為他是「瞎子、聾子加啞巴」。
可她的想法讓他無法接受,柳樹村的女人當然惡名昭彰、當然要沉塘,她不貞不潔,對丈夫做的事令人髮指,像她那種女人活活燒死都不為過,她怎可以說那女人沒錯?
因為無權開口,他只能選擇安靜傾聽,然而不多久,他完全沒想到她的口才居然好到能夠說服自己。
希帆在連續歎過幾口氣之後,說道:「比起吃喝嫖賭打老婆、賣女求榮、對婚姻不貞的錢大,柳樹村的婦人其實並不算過分,她不過是無法忍受生活,想要逃走罷了。
「仔細想想就覺得這世道真的不公平,為什麼柳樹村婦人要沉塘,錢大卻沒有被人懲罰?為什麼大家都忽略他的可惡,只交口稱讚錢嫂子的認命美德?為什麼男人可以為所欲為,女人卻必須一再容忍?這個世界的基本標準就是不公平嗎?
「真想念二十一世紀,那裡不分男人女人,只分有能力和沒有能力,男人有本事可以成功,女人有本事也能成功,女人賺錢不會比男人少,男女平等是普羅大眾的認知。「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對你們而言不過是口號,但對我們來說卻是理所當然的態度……」
聊起二十一世紀,希帆開始滔滔不絕,才離開一天,她已經生出濃烈的思念了。
男人聽得相當認真,即使她的世界於他而言太陌生,即使無法理解那裡的女人為什麼可以拋頭露面、自己營生?他很想問問,那裡的男人都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本事照顧好自己的女人。
「……我弄不懂姜家娘子的爹娘在想什麼,怎麼捨得把女兒嫁給障礙的海倫公子,難道真被我朦對了,家裡子女眾多、族繁不及備載,既然繁殖力強、繁衍速度快,家裡又缺米下鍋,賣幾個崽仔以求生存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海倫公子你怎麼敢啊?敢把一個不認識的陌生女人擺在身邊?難道不怕對方起歹心,想要謀財害命?你可是沒有半點自衛能力啊,如果我是你,我寧可一個人生活,也不願意待在陌生人身邊。」
要不是自己正在演戲,男人真想給她拍拍手。她相當相當聰明,三兩下就猜到端倪。
沒錯,就是因為對方「起歹心,想要謀財害命」,否則他怎麼會淪落到這等田地?
說著說著,希帆突然聯想起什麼似的,猛然倒抽口氣,兩手摀住嘴巴,瞠大一雙眼睛望向男人,口氣陡然變得小心翼翼。
「莫非真的是這個身體的原主想要謀財害命,才被你先下手為強活活弄死?是你清空她的靈魂,以至於我……輕鬆入住?」
她的推論讓男人心頭狠狠一震,她居然真的猜到了?!
是怎樣的聰明睿智,才能夠在沒有半點蛛絲馬跡的情況下,將經過猜得八九不離十?
暗恨,他真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夠看得見,他想看看她的表情,忖度她的心思。
氣氛凝結,在好半晌的沉默後,希帆再度開口,「但真的是這樣嗎?我不過是輕輕踹一下,你就摔到地板上,哪有能力先下手為強?還是說……那一腳是猝不及防,要不……」她沉吟許久。
她的猜測勾得男人心裡蠢蠢欲動,雖然極力掩飾心中的激動,但他很想知道,接在「要不」的後面是什麼驚人之語?
希帆在床前來來回回的走著,一趟又一趟的,像在思索著什麼似的,好半晌才做出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結論——
「要不,我再試一次?」
要不是他牢牢記住自己正在當她口中的什麼「海倫」,他真的會大笑出聲,再試一次?
再踹他一腳就能測出他有沒有能力先下手為強?他真想嗤之以鼻。
收回讚揚,她其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聰慧。
「先說清楚,這不是欺負,是單純的測試,我很有愛心的,絕對不欺負聾啞人士。」她又在對自己的良心解釋了。
其實在這麼鄭重的思考之後,確實不應該接這麼沒腦子的話,誰相信她曾經是女強人,曾經是眾人之上的經理級人物,難道穿越的過程會讓人的大腦受損?
沒辦法,她真的想不出其它測試了。
希帆預先做好準備,先把枕頭放在床的內側,算準施力方向並預估他將會被踹出的角度,最後再度施展佛山無影腳。
左腳站直,暖身三秒,右腿伸出再迅速縮回,動作在最短的時間內一氣呵成。
瞬間,他的身體接收到一股來自東邊出現的外來力量,他因為「體弱氣虛」、「無力承受」,於是身體以九十度擺幅朝床內側飛出。
「啊啊嗚嗚……」他嘴裡發出希帆無法理解的抗議聲浪,雙手在空中做短暫的揮舞,然後準確無誤地撞在枕頭上。
測驗結果出爐,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人家的君子之腹,人不是依抬ㄟ,兇手不是海倫,希帆一面將他扶正,一面向他致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做這麼荒謬的質疑,指控手無縛雞之力的你殺人,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是我多想了,你的心很善良,你的舉止很誠懇,你這種人絕對不會謀害別人,對不起,是我的心太邪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