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沒?」
「沒耶,爺若放下一些事,就能走出去,就不會孤獨——」喔喔,那張俊臉繃緊了,還目露凶光,她呵呵一笑,聰明的閉嘴,看來,他今天還是不出王府。
這個男人不出府,是因為打勝仗沒被表揚還成了謀反分子,顏面掃地,所以當起宅男吧?但這有點像懦夫,是男人就應該面對它、正視它,才能解決它嘛。
沒錯,她得想個法子讓他出府去,不然時間愈拖愈久,他不只食慾不振,還會得憂鬱症甚至躁鬱症,伺候起來肯定比現在要難上千倍萬倍。
在她思緒不斷時,穆敬禾已走到銅鏡前,撩袍坐下。
她站到他身後為他梳發,他的頭髮很黑很多,髮質極好,他也有一張愈看愈帥的臉,老天爺對他很好,細細雕琢過他的五官,龍眉鳳目,雙眸深邃如海,薄唇形狀極好,這個長相在現代要上國際時尚型男雜誌的封面,肯定沒問題……
又開始神遊了?從銅鏡中,穆敬禾看著她一邊梳發一邊恍神。
他應該要斥責她的心不在焉,但他沒有,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能對她一再容忍。
除了偶而會露出一些蠢樣或做出一些蠢事外,她其實也很會偷懶,但很有技巧,讓人不覺得她在偷懶,他想原因該是出在她那認真的臉龐吧,就連恍神時刻,那雙眼眸仍會不自覺的透露真實的情緒,讓人無法苛責。
此刻,她那雙明亮的瞳眸就透露出她的欣賞,很顯然,他的皮相她是喜歡的,這比起京城閨秀偷偷凝眸的傾心目光,還比較不讓他困擾。
還有,有她在身邊,他似乎也沒必要分秒警戒,生活難得如此簡單,她的傭懶讓他似乎也跟著輕鬆自在起來。
穆敬禾沒有發現,他盯著她的時間愈來愈長了。
穆敬禾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是長或短,對粗線條的竹南萱來說毫無感覺,她只是很慶幸,當一個貼身丫鬟並非得將所有的時間繞著主子打轉。
每天除了三餐及伺候沐浴外,她還得打掃主子的寢房、廳堂及書房,光這三個地方就要耗一整個上午,她得將每扇窗戶打開讓陽光進入,擦擦洗洗,床單更是要天天換,但換上前,一定要先將床單放在陽光下曬,等到床單暖和了、乾燥了才能鋪上,外人感覺她事情很多,其實,她磨磨蹭蹭、混水摸魚,總能摸到下午去。
整體說來,因為可以偷懶,當穆敬禾這個惡王爺的貼身丫鬟才不算太辛苦,而午膳過後的時段,更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
陽光燦爛的午後,蟬鳴唧唧,穆敬禾吃了幾口飯就當用完午膳,進到書房看書,竹南萱則拿著羽扇一上一下的替他扇風,此刻雖然涼風徐徐,但氣溫還是略高了些。
羽扇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她努力的跟瞌睡蟲拔河,不讓自己睡著了。
半晌,穆敬禾闔上書本,看了硯台一眼。
她連忙放下羽扇,換手開始磨墨,相處的時間長了,主僕間還是有默契的,雖然他不說話的時候實在很悶,她天天杵在這裡更悶。瞧瞧,外頭陽光多燦爛,這窗外看出去的園林風景也很美,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可她卻只能在這靜悄悄的書房,伺候一個沉默的主子,拿著墨在硯台上緩緩的左轉、右轉再轉個圈圈,枯燥又無趣,唉……
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
康遠快步走進來,將探子快馬送來的信函交給主子後就要退下,但在離開前,他瞥了頭低低在磨墨的竹南萱一眼,不會又睡著了吧?他很替她擔心,但也只能轉身退出去。
穆敬禾察覺到他的目光,但沒說什麼,只是拆了信封,展信一看,他的眉頭都皺了。
何雨妍要回京了,再見到字裡行間所述,她不顧母親反對堅持回來,說在這段他需要人關切的時候,她要陪伴他身邊,不離不棄。
穆敬禾看完信,黑眸裡掠過陰霾,心情更差了,誰要她不離不棄?他咬咬牙,一抬頭,卻見在一旁磨墨的小人兒低垂著小腦袋,邊磨墨還邊打盹。
他搖搖頭,真是佩服她,他看著她一下子身子晃右一下子晃左,但總能再晃回中間,磨墨的手更強,幾乎定在原位,偶而一偏,立即回位,一顆頭不時一點一晃!那呆樣真可笑,見到這一幕,很不可思議的,他烏雲罩頂的壞心情慢慢的撥雲見日。
「竹南萱。」
聞言,她連忙睜開重重的眼皮,儘管視線未聚焦,一個哈欠也來不及阻止,她仍放下墨條,立正站好,「是,爺,要拿書嗎?還是要換紙張?」夾雜著哈欠聲的語氣荒腔走板,她仍不自覺,只是猛眨眼睛,讓厚重的眼皮可以靈活些。
擠眉弄眼又打個大哈欠,那模樣有多醜就有多醜,她會不會太放鬆了?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真敗給她了,「都不必,只要離開本王的視線。」
每天這個時間老是搖搖晃晃的打盹,讓他是既好氣又好笑,乾脆讓她離開,反正,她總找得到地方睡的。
果真,就見她眼睛一亮,「是,奴婢就先到爺的寢房換床單,換好了再回來書房伺候爺。」她完全無異議,很快的行禮走人。
只有老天爺知道,這個空檔是她每天最期待的時間,依她這一個多月的觀察下來,他會在書房待到下午兩點,接著就到練功房練功到五點。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句話絕對是對的。
她先將晾在後園曬衣桿上的床單收起來,再咚咚咚的一路跑向寢房,利落的換掉床上的床單後,脫下鞋襪,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
好棒啊!不是她膽大包天,而是她真正躺在床上的時間實在少得可憐,秦嬤嬤老是叮嚀她要等穆敬禾回房睡了,她才能回房。
但那傢伙每每吃完晚膳後就又回書房去窩著,直至天亮都沒回房,她也只能守在書房門外,隨意窩一角睡,天知道她有多想念躺在床上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