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天天在更換床單的時候這邊蹭蹭、那邊摸摸,最後終於忍不住躺上去了。
一開始,她真的只是想躺平伸展四肢而已,沒想到這張大床軟硬適中,實在太舒服,她就睡著了。
一次、兩次、三次睡下來,竹南萱發現根本沒人有膽子進房間,她的膽子慢慢變大,每天就趁著爺要她離開書房時,來這裡擁有小確幸。
她闔上眼眸,躺在紅木大床上,身下鋪的是滑順涼絲床單,頭上枕著墊著絲絨枕套的枕頭,夏風徐徐吹來,帶了點暖意,好棒,這才是愜意人生。
第4章(1)
但今天的幸運之神顯然忘了眷顧竹南萱,就在她前腳離開書房後,穆敬禾又收到另一封快馬送來的密函。
來函的是他在戰場上的副將張任天,目前駐營北疆,已是將軍的他負責捍衛邊界安全,對皇帝將戰功輝煌的主帥打成謀反分子一事相當氣憤,又擔心穆敬禾會成為階下囚,所以私下已招兵買馬、擴充軍隊,還暗中訓練,一旦皇帝做出對穆敬禾不利的判決,他不惜高舉反叛大旗,讓軍隊秘密的在京城集結,再率兵衝進皇宮,誓言將他救出,並擁為新帝。
唐遠、張昱在一旁察言觀色,雖然不知信中寫了什麼,但信來自北疆張任天,他極為效忠主子,可以想見絕對是為主子抱不平。
穆敬禾將信紙握於手心,一使內力,信紙頓時成了一團灰燼落在桌上。
兩人相視一眼,從主子冷峻的黑眸裡似乎看到一絲絲憤怒的火光。
穆敬禾是生氣,對帝位他從未有過奢望,讓自己在皇室中成為有權有勢之人,只是為了保護他在乎的家人,張任天在他身邊征戰多少戰役,卻也將他視為想坐龍位的好戰者之一。
他以筆沾墨寫下「按兵不動,靜候指示」等字,將信密封,交給康遠,康遠明白的接過手,轉身步出,準備交給侍衛快馬送至北疆。
穆敬禾心情極差,他倏地起身,腳步沉重的走出滯悶的書房,張昱也亦步亦趨的跟上。
「本王想一個人靜靜。」穆敬禾頭也不回的道。
「是。」張昱隨即停下腳步,退了下去。
穆敬禾蹙眉看著長廊,習慣性的看向一角,腦海中浮現竹南萱包裹著被褥憨睡流口水的蠢樣,原本暴躁的心竟舒緩許多,一個未曾有過、難以形容的莫名渴望湧上心坎,他竟然很想去看看她,很想馬上見到她那張討好嬌憨的美麗笑臉……
他的腳步忍不住愈走愈快,一路往寢房而去,不一會兒後便跨過門坎。
他邁步往裡走,腳步倏地一停,挑起了一道濃眉,深幽的黑眸閃過好氣又好笑的神色。
他步履無聲的走到床榻前,盯視著竹南萱那嘴角微勾的滿足睡臉,還手腳大張,半點閨女姿態也沒有。
他可以猜到她離開書房肯定會找地方小憩,卻沒想到她膽子那麼大,敢躺在他的床上睡,不要命了嗎?
此時的竹南萱尚未完全入睡,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看著她,柳眉微微一蹙,狐疑的張開眼——
天啊!她瞬間嚇醒,急急的從床上跳下來,再趴跪在他面前,「主子饒命,奴婢只是先試躺看看床鋪得舒不舒服,若不舒服,就得趕緊再換一件床單,免得讓爺難睡。」
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眼神誠懇,表情也很真摯,但這段日子下來,他大概已經瞭解她怎麼替自己的懶惰找理由,而他也不得不承認,每一個都很可笑,偏偏她還能說得理直氣壯。
「所以,這不是你的第一次?」他敏銳的抓她語病。
喔,她這白癡!竹南萱吞嚥了一口口水,但還是仰著頭,勇敢的回答,「這事有流程、有前後順序,最後一項就是確定躺在上頭是舒適的,所以……」她一臉愧疚的低頭,順便讓有點酸的脖子休息一下。
穆敬禾俯視看著那顆垂到要碰到地面的小腦袋,所以,她每天都躺在上面,而且肯定也睡了。他不懂?她真的有那麼困?不過她這麼肆無忌憚、不懂規矩,還是得訓斥一番。
「下回再讓本王看到你躺在床上,本王一掌打死你。」
她一愣,急急的又仰頭看他,「不不不,還是先讓奴婢下床爺再打,不然一張床血跡斑斑,爺那一晚怎麼睡?」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一臉認真的她,正常奴才不是該痛哭流涕的哀求主子饒命,絕不敢再犯嗎?
「我是奴才,賤命一條,讓爺生氣已是不該,又怎麼能擾了爺的睡眠?那會遭天譴的。」她煞有其事的自省著,但「遭天譴」好像太浮誇,她自己都想笑了,可是得拗住,表情要愧疚,只是這麼跪著仰頭看他,她的脖子真的很酸,他能不能快點接話?
遭天譴這三個字她也吐得出來?!穆敬禾俯視著她異常認真的小臉蛋,不禁愈來愈佩服她,更好奇她的小腦袋瓜裡到底裝了什麼怪東西。
他是要看多久?她脖子好酸,還是低頭讓脖子休息?
「起來說話。」
「謝謝爺!」她欣喜的站起身,一手還很率性的伸到脖子後方揉一揉,美麗的臉上露出舒服多了的表情。
他是真的想笑了,但平靜的俊顏上還是看不出來,「你真的不怕本王。」
「爺又不會咬人,怎麼會怕?」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先是一臉笑盈盈,再羞赧的承認,「不過有時候奴才不小心睡著,醒來時見到爺,是有一丁點怕爺會生氣。」
其實也不是她特別愛睡,只是在醫院當護士總要戰戰兢兢,又因為她無家累,值夜班的機會更多,所以得空時躲懶、小憩幾分鐘是生存之道,她也因而養成三秒就入睡的好功夫,只是沒想到她來到古代,這門功夫也跟著來。
「你倒誠實。」黑眸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淡淡笑意。
她用力點頭,眼珠子一溜轉,「爺,奴婢這其實是種睡病,一緊張就會犯,算是隱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