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著,她把手鏡遞還給他。
「當然是——」他瞇眼望著手鏡裡的自己。「時時注意儀態。」
「你有病,袁窮奇!」她驚詫極了,佯裝駭懼,舉步就跑。
以往在京城裡聽聞有些男人愛漂亮,對於服飾冠頂都極為講究,但再怎麼講究,也不可能像他隨身帶著手鏡,尤其在逃難的危急之時!
「表妹,你太失禮了,注意儀態是為禮,難道你不知道嗎?」他快步走至她身旁,不過真不是他要說,她跑起來的速度真不是普通的慢,要是邊境真的打起仗來,依她這身手……
乾脆就別跑了。
「你別靠近我,好噁心。」她跑得氣喘吁吁,不忘朝他扮了個鬼臉。
袁窮奇笑了笑,偏故意靠近她,嚇得她驚叫連連,跑得更快了,但真的只快一點點,他步伐再大一點一樣跟上。
讓她嘲笑,他不痛不癢,只要能讓她暫時遺忘瞬間生起的恐懼,受嘲笑就當做功德。
只是她是個謎,他難以摸透的謎,太多巧合的線索,教他生起了探究的衝動,這是打從曹瑾妍辭世以來,他頭一次對個姑娘家生出興趣。
回到大風村,壓根不需要祝湘要求,袁窮奇已經貼心地製作一些簡單家俱,只為了讓祝涓可以在這裡住得舒適些,甚至還替祝涓打造了一輛簡易的推車,方便她將做好的糕餅一路推到鎮上去。
這一點,教祝涓喜笑顏開,天天繞在他身邊袁大哥長、袁大哥短的,被收買的速度比夏日的暴風雨還快,但不可否認,袁窮奇的心細確實教人感到窩心。
而除此之外,他還特地修繕屋頂。
「你不會打算在這裡長住吧?」祝湘站在屋外,抬頭詢問著在屋頂上走來走去的袁窮奇。
她知道他是武人出身,壓根不擔心他會突然踩空摔死,但好端端的修什麼屋頂,已經秋末了,雨季早已經過去。
「不,只是聽劉文耀說這天候要變了,恐怕會下雨。」他巡著看著,一找到縫隙便以木條釘上,動作靈巧得像是個專業的木匠。「公子的房間橫樑邊上會透光,要是下雨肯定會漏雨,而你和祝涓的房間也逃不過,所以就順便補補。」
「是喔。」既然是劉文耀說的,那就肯定錯不了。
「晚一點,我要跟劉文耀到小風村弄個簡單的堤防,以防綴溪又氾濫。」
「嗄?」祝湘聽得一楞一楞的,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熱心助人。
對祝湘而言,他簡直像個謎,像陣五里霧,教人摸不著頭緒。
嚴格說來,過去只與他有過幾面之緣,瞭解不多,但是她死前的央求他卻充耳不聞,傷透她的心,儘管移魂重生到祝湘這副軀體上,那股被傷的痛依舊深鏤在腦海裡,教她就算見著他也故意視而不見。
可如今相處後,又覺得他並非如再次見面時那般令人厭惡,是他改變了,還是因為熟識了才在她面前慢慢地顯露本性?
她不解,但他願意幫助邊境村民,這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她沒道理阻止。
待他一出門,祝涓也已經將糕餅蒸得差不多了,推著推車出門。
雖說鋪子已經頂下了,裡頭的用具一應俱全,可祝涓還是堅持住在大風村準備膳食,還要在這兒克難地準備糕餅再一路推到鎮上鋪子裡。
相較之下,她倒是閒得緊,除了照料齊昱嘉外,就是劉大娘串門子時和她聊上兩句,要不就是到小風村一趟,確定費老伯的病情穩定與否。
所以,她真得很閒,可是,她收費昂貴,於是,她開始心虛。
想要整理家務嘛,她真的不拿手,就怕愈理愈亂,至於後屋廚房,她已經被下達禁入令,除了熬藥以外,那裡不是她的地盤,那麼,她還能做什麼?
「祝大夫,你在想什麼?你……可以跟我聊聊。」齊昱嘉遲疑地開口,很怕她想得出神,手上跟著不留情,到時候倒霉的是自己。
祝湘猛地回神,想起自己正在給齊昱嘉換藥。她抬眼瞅著他,猜想他今年也約莫十七、八歲,外貌俊白如玉,神態丰神雋雅,雖臉帶病氣,但是極為乾淨,不但沒有鬍髭,就連身上也沒有異味……
「祝大夫……該不會是我身上的傷惡化了吧?」雖然他覺得身子一天比一天康復,下床走動也不再走個幾步就氣虛,若要立刻啟程回京應該也沒問題,可是她現在的眼神好讓人忐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彷彿他患了惡疾,她卻不知如何開口。
「袁窮奇將你照料得極好。」他沒讓齊昱嘉有半點邋遢樣,儘管臥病在床,可總替他將長髮束好,衣服理好,沒有一絲的散亂。
「是啊,有時我都懷疑他到底什麼時候睡覺,我睡了,他還沒睡,我醒了,他也早已經醒了。」齊昱嘉極有興致和她聊袁窮奇,只要她別老是在上藥時出神就好。
「是嗎?」她沉吟著。
除此之外,廚房的水缸從沒空過,他還能撥空砍樹做家俱,如果她要外出,他也必隨侍在旁,如今還可以和劉文耀到小風村幫忙築堤防……他的體力是用之不竭的嗎?
「我也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忠人之托的人,竟在最危難時非但沒拋下我,甚至還勇闖……救了我,背著我走,一心只想要救我。」齊昱嘉說著,字語間是對袁窮奇訴不盡的感激。
祝湘微揚起眉,沒點破他的語病,反倒是靜默了起來。
換言之,袁窮奇是在齊昱嘉被擄走時,還闖入敵營將他救出?邊境有許多小道消息,並不全都可信,可是從齊昱嘉口中說出的,必定是最真實的。
如此忠勇之人,也莫怪當初她對睿王見死不救時,會逼得他口出惡言了……所以他一開始的嫌惡只是純粹因為她見死不救,而如今對她改觀了,連帶的也不再針鋒相對?
思忖時,屋頂上突地傳來石子敲打般的聲響,她走到外頭查看,驚見竟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雨勢來得兇猛而無預兆,過午的天色竟暗沉得猶如黑夜,教她忍不住皺起柳眉,想起袁窮奇和祝涓出門時沒有帶油傘,這天候要是淋到雨,想不生病都難。